边走边记（2002年5月 ）

语冰

2017年11月8日

娃最近经常有新发现。

昨天她照镜子，哈哈地笑，乐不可支，一边笑一边说，“我们同学说我一笑就看不见眼了，我以为他们是逗乐的，没想到是真的。”

我不以为然，“谁笑不是看不见眼啊，要是笑还能看见眼，那眼可得多大啊。”为了验证这一点，我也凑到娃身边跟她一块看镜子笑。

然后就被打脸了，我居然发现我笑的时候居然还能剩下至少三分之一的眼睛，娃笑的时候居然真的是看不见眼。

我...........................

我的眼睛客观地讲，绝对不算大，那真相就只有一个：娃的眼睛太小了。

我震惊的表情让娃更是笑个不停，笑够了，还感慨，“太扎心了，真是一点都看不到眼。” 末尾还追加一句，“娘，我刚才一闭嘴，发现我的牙是凉的，咋回事啊？”

这个我可以解释，我说，“牙在外面露的太多，晾的时间太长，所以就凉了。下次你要是再笑得停不下来，我就劝你，别笑了别笑了，再笑牙都凉了。”

娃.....................

语冰

娃几乎是欢呼雀跃着去睡觉的，还很体贴地安慰我，“不洗漱了，早睡觉，明早我也不早起了，去学校抄我同位的物理作业。”

我....................还不如别安慰我..................

一晚上和娃的互动，我发现娃真不太是做学霸的料，她太较真，太钻牛角尖，又太要求完美，这些特质让她觉得学习艰难一点都不奇怪。

我沮丧地爬上床，还没躺平，娃爹就嘟嘟囔囔地抱怨，“总算是安静了，你们吵得我头嗡嗡的，我都睡不着。”

我.........................

刚才把呼噜打成雷的那个是假的娃爹吧。娃和娃爹，一个是占便宜没够，一个是得便宜还卖乖，娃说得对，人生真是艰难。

语冰

我在电脑上找了翻译，一句一句地对着给娃讲，其间难懂的和有歧义的词查字典。

刚开始讲的时候，娃简直烦躁得根本听不进去，她不停地发脾气，一会儿觉得知识点太多，她大概是上了三年假的初中，一会儿觉得我讲得不对，和她老师教的不一样，一会儿又觉得网速慢，她随手用平板查的内容根本打不开，她一边记笔记，一边不停地喃喃自语，“我好烦啊好烦啊，怎么办，好烦啊。”

我看着时间又过了十一点，我们还有好多的内容没讲，只好问她，“那你这到底是还想不想听啊？”

她立刻表示必须继续，必须弄完。

于是我们继续，一句一句地看，一个词一个词地对解释。当娃爹的鼾声想起的时候，娃的心终于静了下来，变身正常人。娃看看时间，问我，“咦，你怎么不烦躁了？”（看吧，自己不烦躁的时候才能看到别人不烦躁，古人诚不欺我）。

其实只要娃能静心，速度就快很多，快十二点的时候，我们终于弄完了全部内容。我问娃，“现在有信心了没有？” 娃欢乐点头，“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娃问我，“娘啊，以后你还会给我讲吗？” 我说会讲，我也喜欢讲。她不放心，“要是以后娘也不会了，还怎么给我讲呢？”

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娃内心强烈的恐慌，那种唯恐抓不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极度的不安。

我说，“没关系，不会的话，娘可以学。” 想了想补充道，“娘也相信，你以后会比我讲得更好。就这一课，你就能讲得精彩。比如，..............,”

我又把前面几个娃有异议的词重新说了一遍，并且要求她以后学会用词典。这一次娃丝毫没嫌我啰嗦，乖乖巧巧地频频点头，和一两个小时前简直判若两人。

语冰

娃昨天晚上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我已经趴窝睡觉了，娃带着外面的凉风扑到我床上，叽叽喳喳地诉说人生的艰难，总之就是别人都好厉害，啥啥都会，她很多都不懂，都没时间弄，尤其是马上要她讲的古文，她都没准备...................

她对我说，“娘啊，我怎么就这么大了呢，我还是个宝宝啊。人生太艰难了。太艰难了。你给我去找翻译啊，打印出来我明天带。你昨天给我买的书啊，解释就比课本多两个，啥用没有，你起来起来起来。”

娃一直是个总体淡定的慢热孩子，以前很少急躁，最近这两天却分分钟能变身火箭，PG上点把火，随时能窜上天。

我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和她分工，“你去换衣服，我来找翻译。一会儿娘一句一句地给你讲。”

娃看我起来了，立刻又开始抖擞，去零食架摸了饼干叼着去换衣服，顺便支使我，“娘，把我的书包拎进来”。

我没理她，找出她的古汉语词典和语文课本去开电脑。她马上叼着饼干自己把书包拖走了，

这熊孩子，占便宜没够。

语冰

2017年10月30日

周五晚上，娃到处找以前的同学要她下周要讲的古文笔记（老师要求预习），一转眼又快到十一点了，娃还是在用手机上QQ，没完没了的。

我毫无悬念地抓狂，强烈要求她马上睡觉。一般情况下，我气势强的时候姑娘就会怂，姑娘气势强的时候我就会让步，但前天晚上不知道我们是被啥附了体，居然就杠起来，这还是我和姑娘第一次互相怼而不是单方面的让步，我一气之下摔了手机，最后还是娃爹来搅局才勉强收场。

娃长这么大，我以为青春期就这样了，也没啥了不起的，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叹气。

每天六个小时的睡眠，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少了，这几乎成了我焦虑的源泉。我昨天跟娃爹再一次感叹，养个孩子，一次次地挑战我的体力和精力的底线，没想到现在还是如此。

娃的学习压力的确是大，海量的作业和学习任务，几乎没有半刻的空闲和喘息的时间。这才是高一开始，我简直想不出到了高二和高三我们要怎么过。

娃现在班级流行一句话：人生真是艰难啊。

娃每次笑嘻嘻又无可奈何地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又觉得充满了喜感和无所畏惧，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这可真矛盾。

语冰

娃的月考成绩出来了，最好的一门是全班正数第一，最差的一门是全班倒数第五，正数和倒数一对拉，娃的总名字在全班就是个中等偏上的水平，远远低于我们要做鸡头的定位。

对这个成绩，我多少是有点失落，但娃的情绪很高涨，她显然是一开始就被那些马术、击剑以及作曲和魔方的强人们彻底降伏了，对自己的现状选择了无条件的接纳。

可不管怎么样，我对娃考全班倒数这种事还是不能接受，话说我年轻的时候，考到全班正数第五都觉得生无可恋，真心不能理解娃倒数第五还能乐颠颠是一种怎么样的精神状态。我对娃说，“奇耻大辱啊，我这一世的英明啊。”

娃很不理解我的颓废，她哈哈一笑，问我，“怎么是你一世的英明啊，明明是我一世的英明。”

好吧，不管是谁的英明，反正是毁了。

我忍不住吐槽她，我问她，“说好的鸡头呢，现在你顶多算个鸡翅膀，还有一根毛是挂鸡尾巴上的。” 这时候，娃爹打断我，什么鸡翅膀啊，是鸡爪子，比鸡翅膀还靠下。

然后我和娃就都不乐意了，鸡爪子听起来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的英明可以被毁一部分，可不能全部被踩在脚下啊，而且还是鸡脚。

于是后面的话题就转移到鸡的分部位拆解.....................

语冰

初中三年，我和娃联手，累得鞋都快跑掉了，才算是考上了现在的学校，他们居然在骑马、在耍剑，在游山玩水玩魔方，然——后——，考上了和我们一样的学校。

把我气得，我说他们那么厉害怎么不去省实验啊，娃比我冷静，娃说，“省实验那些肯定更厉害。” 我立刻就悟了，倒吸一口冷气，紧紧握着娃的手，无比庆幸地说，“幸亏我们没考上啊。” 想想又觉得太怂，马上补一句，“考上我们也不去，太摧残人了。”

娃也被我振奋了，仰天一笑说，“对，考上我们也不去，哈哈哈。问题是我也没考上，哈哈哈哈。”

我去，就这颠三倒四的逻辑，不被碾压才奇怪。

我对娃说，“你不是还钢琴十级呢嘛，我们也很厉害好吗。”

娃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眼光看着我说，“你觉得和作曲相比，钢琴十级算什么。” 言外之意是说出来还不够丢人的。

我......................

语冰

2017年10月24日

娃正式开学后最初的那段时间，非常热衷于哲学问题，她对我说，“妈妈，我们班现在都普遍问自己三个问题，我在哪儿，我是谁，我是怎么考到这个学校的。”

其实我和娃也有同样的迷惑，听听娃的同学都会些啥吧，他们同学里有省少年马术比赛亚军，从小就学马术（我就纳闷了，他们是从哪儿找那么小的马骑的）；还有从小学击剑的，而且是龙凤胎一起学（现在俩孩子都在娃的班）；有会作词作曲的，娃班自己的班歌就是孩子自己写的；有玩魔方的牛人，各种类型和形状的魔方分分钟搞定，给他班同学专题用PPT讲魔方专题；还有驴友，跟着父母走遍了祖国大江南北。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我的头有点晕，我更关注娃那三个哲学问题的前两问，我在哪儿，我是谁。我跟娃初中三年为着作业玩命，为着辅导班奔波的时候别人都在干什么，最最重要的第三问：他们都是怎么考进来的。

语冰

娃军训后最大的成果就是变黑了，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黑，黑得简直在脑门上画个月牙就能当包青天。其实娃从小就不是一个白小孩，但初中长高以后逐渐有了变白的趋势，肤色在人群中已经不那么鹤立鸡群了。没想到军训短五天时间，一晒就晒回了初中前。用娃的话说，“妈妈，以前我刷牙的时候在窗户反光里能看到整张脸，现在只能看到牙了。”

每次看娃的小黑脸，我都又心疼又好笑，围着她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忍不住喃喃自语，“你怎么能晒这么黑啊这么黑，你小时候在海里游泳都弄不了这么黑啊。”

娃被我唠叨的抓狂，哈哈笑，劝我，“你不用每次看到我都说黑啊。”

可我忍不住啊，尤其是娃顶着这张小黑脸一如既往地围着我蹭来蹭去地撒娇要抱抱，我总是有点适应不良，我不是颜控，但她这也太黑了。

我多次捧着她的脸要求，“娃啊，我给你拍个照行吗，留个纪念啊”，每次都被娃果断拒绝。

语冰

2017年9月12日

娃开学半个月了，第一周军训，第二周正式上课。我热切地盼望着了解娃给我描述她的教官、新老师和新同学，娃也更加热切地想向我描述，到家就不停不停地说话，连刷牙的时候都在说个不停。可我沮丧地发现，历经三年的作文训练，娃对人的描述还是那么的让人，让人无奈。

她上初中的时候至少还能描述出她的语文老师“高大威猛”。听听她现在怎么说她的班主任，她说，“长了一张语文老师的脸，没想到居然是教化学的。”

描述她的语文老师，“说话离小蜜蜂远远的，根本听不清，后来没办法，让我们把班级的风扇全都关了，因为她认为风扇的噪音太大。我好怀念刘*（她原来的语文老师），我们在教室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忽略她的声音，她连学校大喇叭的声音都能盖过。”

描述教官的更绝，“妈妈，你看那个个子最矮，下巴最长的就是我们教官。我们教官看着黑，但袖子里面很白，他挽起来的时候我们看到了。”

历史老师讲得“非常不错，妈妈你知道小哪吒是哪个朝代的吗，小——哪——吒——” 后面开始唱小哪咤....................

“政治老师讲课，我以前在笑话里才见到过，“ 然后捏起嗓子开始模仿，”这道题啊，ABC都不对，所以选D”，说罢向我摊摊手，做出一副惊悚无辜的表情。

经过娃这些支离破碎，无厘头的描述，至今娃所有老师的形象对我来说还都是模糊一片， 就算是外貌特征描述得最清晰的教官，我在观摩他们军训汇报表演的时候也没找到，因为靠下巴的长度去找人实在太难，另外教官都很黑，而且都不挽袖子...................

蝴蝶王子

语冰 发表于 2017-7-31 15:18
更让我放心的是，娃还无师自通地悟出了吸引力法则，她几乎每周都要去她喜欢的两所学校门口去转一转，看一眼 ...

可惜，我们喜欢的学校附近没有卖东西的！只能经常去看看

蝴蝶王子

太好看了，继续写点高中的吧！

思涵妈

写得真好，宝贵的回忆啊

苏溪

真成了小学生娘了，才知道语冰姐与姑娘的互动太难得了！

布衣

淡月

布衣

伏地的小草儿

语冰

中考后就没什么事了，除了等待还是等待，等待考分，等待一分一段表，等待报志愿，等待志愿分数线，等待被录取，直到昨天，我和娃一起去学校领了录取通知书，我们的中考之路是彻底告一段落了。下一步的新生报到就是全新的开始了。但愿我的人品能再不定时爆发一次，写点高中的事。

语冰

另一种游戏是每天出门前，在班级微信群里接力报出门顺序的时候，我都会等着给她抢个幸运数字，格式是这样的 “  号  麟  已经带好准考证、身份证、铅笔和相关用品出门，向着胜利出发喽。”

每次看到班里每个同学都在微信群里打上这句话，一个又一个的孩子报着自己的顺序号出门，我的眼睛都忍不住湿润，非常感谢娃班主任的用心和贴心。这个接力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中考的路上，我们都不孤单。

中考最后一门考完的时候，我专门等在娃的考场门口，看着很多的家长捧着鲜花，带着气球等待着自己的孩子出门，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和成就感。现在的社会已经如此的美好，这一点点压力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