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 学 也 疯 狂 》（完整版）

石头

哈，给我扫盲了！
爱无言 发表于 2011-5-20 12:56

其实编名字没有特别含义。就讲究个信手拈来。

石头

看来石头是个汽车迷
Elf 发表于 2011-5-20 13:00

那是杠杠滴。

石头

随着下午放学时间的临近，倪迪越来越紧张。妻子将会来接女儿。刚刚经历噩耗的她会是怎样的状态？自己见到她会不会失控？

正在这时，班主任华老师走进教室宣布：为了迎接六一儿童节文艺演出，全班女同学都得参加舞蹈《赵钱孙李》的表演，因此每天放学后需要排练一小时再回家，男同学则照常四点一刻放学。这个安排已经通过校讯通短信通知了女生家长。

当倪迪钻进应飞妈的汽车，透过车窗向校内望去，可以看见文文正与女同学们一起由华老师领着走向室内体育馆。这样一来，见不到妻子了。

一路上，开着车的应飞妈一会问今天在学校乖不乖？一会又自顾自抱怨这个红灯怎么这么长，那个路上的坑怎么还没填平等等，总之，车厢里弥漫着浓浓的灰暗色气场，压得倪迪有些透不过气来。

倪迪放下车窗，似乎这样可以让那难熬的压抑得以释放。

“飞飞，把窗关上，吵死了！”应飞妈严厉地说。

倪迪在犹豫是否照办。

“飞飞！”应飞妈的嗓门已经提高了八度，“听见没有？给我把窗关上！”

倪迪一惊，明显感到了那女人的一股怒气。

车窗关上了。应飞妈的唠叨并未停歇：“飞飞你要听妈妈话知道吗？不要总惹我生气，都上学了，是大孩子了，要懂事才对，答应妈妈，做乖孩子，好吗？……”

倪迪无奈地蜷在后座，竭力屏蔽这无休无止的噪音。

石头

终于回到应飞的家。

倪迪做家庭作业，应飞妈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到吃晚饭的时候，倪迪把作业和《学校家庭联系册》拿给应飞妈看。

《学校家庭联系册》大家都叫它“家校本”，学生将老师布置的当天作业抄在里面，家长负责督促孩子完成并检查订正后，逐条打勾签名，表示家长完成了当天监督辅导孩子的任务，可以说，这也是老师给家长们每天布置的家庭作业。

今天的作业自然全部都对了。倪迪此时甚至有些后悔这样对一个只有一朵小红花的应飞来说是否太扎眼。可以看出应飞妈有些意外，但还是打勾签名把本子一合，没有任何赞许，只有一句话：“吃饭吧。”

饭桌上放着两套碗筷，可墙上不是挂着一家三口的合影照吗？倪迪耐住性子吃饭，果然很快就从应飞妈东一句西一句的念叨中渐渐了解到：应飞的爸爸长年在外“开公司，做生意，”很少回家。

到了睡觉时间。

倪迪遇到了一天当中最尴尬的时刻——由应飞妈给他洗屁屁！

倪迪涨红着脸犹犹豫豫地褪下裤子，他看到了“自己”，忍不住心里嘀咕了一句：“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啊。”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开始模仿儿童的口吻东拉西扯学校里发生的种种“趣事”，应飞妈一边手脚利索地倒水，拧毛巾，擦洗，一边心不在焉地“哦”一两声，最后冷冷地说：“飞飞，不要总想着玩，要多想想读书知道吗？好了，洗好了，上床去吧。”

没有睡前故事。

应飞妈掖好被角在倪迪脸上东西南北亲了好几下。只在这一刻，这个怨气重重的女人变得柔软了，仿佛阴霭的天空短暂地出现了一抹阳光，可旋即随着床前灯的熄灭一切又重归无边的黑暗。

躺在床上的倪迪回忆起从前每个临睡的夜晚。文文睡前喜欢和妈妈玩“被虐待”的游戏，她总是夸张地叫着：“妈妈来虐待我吧。”而妻子呢也配合地张开手爪做饿虎扑食状，在女儿的身体各处挠痒痒。文文一边躲闪一边又是笑又是尖叫，两个女人在床上扭成一团。等文文带着满足渐渐平静下来，就到了爸爸念故事书的时间。一周七天的睡前故事不但不能重样，还必须有一天得听爸爸自己编的故事。听完故事放英语磁带，小夜灯幽幽的灯光伴着叽里咕噜的英语，女儿不一会便沉入了梦乡。这些都是每天雷打不动的节目。

文文啊，今晚妈妈还有挠你痒痒吗？再也听不到爸爸自编的故事了吧？想到这倪迪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竟止也止不住。难道身体缩小到四分之一，泪腺却放大了四倍？

难熬的一夜……

东方微明，清晨来临，一夜未眠的倪迪暗暗对自己说：既然老天给了我再活一次的机会，我就要拿出男人的担当，活出一片晴朗天空，照亮自己，也要照亮身边的人，让新的我，新的应飞，雏鹰振翅，心存高远吧！

石头

过去在家倪迪和妻子时常借用女儿的口吻互称对方“爸爸妈妈”，所以当一大早站在应飞妈面前的时候，他运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顺利的喊出了第一声“妈妈。”

“妈妈，我自己来吧。”倪迪配合着应飞妈麻利地完成了出门前地所有程序。

当开着车的应飞妈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场抱怨“前面这车没睡醒啊？开这么慢！”的时候，倪迪打断了她。“妈妈，你看人家车屁股上的乌龟在哭呢。”旋即又用蜡笔小新的大舌头腔说：“我是新手，让让我吧～～”

应飞妈笑了，这是倪迪第一次看见她笑，但她嘴里却依旧说：“飞飞，不许怪腔怪调，好好说话。”不过之后一路上车里明显安宁了许多。

石头

倪文文今天头上别着苹果香蕉各色发卡，穿着浅紫色小圆点衬衫和淡粉色小喇叭裤，雪白的平跟鞋，一身新装，似乎心情不错，可是眼睛里却有不少血丝，恐怕昨晚的睡眠质量并不高，是想爸爸了吗？

倪迪主动上前搭讪，挑了女儿最喜欢聊的话题——小狸猫。

在文文的幻想世界里有一座狸猫森林。那还是她两岁的时候，自己买了一个狸猫手偶，套在手上边表演边讲故事逗女儿玩儿，一天一个，渐渐地，故事越积越多，串联在一起，构建出了一个日趋丰满的社会体系：在一座大森林里，住着聪明能干的小狸猫和他的伙伴们，什么小刺猬小松鼠小河狸等等，还有知识渊博的猫头鹰老爷爷、当老师的仙鹤姐姐、从意大利来的厨师小鼹鼠和开超市的河马叔叔等等等等。到了现在，文文已经非常热衷于自己给这个庞杂的社会添加新元素，比如得到一个新玩具，森林里就多了一位新成员；经历了一件新奇事，森林里就多了一条大新闻，诸如“草莓园的小羊羊去蓝宝石湖酒店喝小乌龟的喜酒，狸猫森林足球队参加森林世界杯夺冠”这种看似天马行空的内容，其实都对应着现实生活中刚刚发生的事情，因而常常是父女两聊天的谈资。

倪迪逮着机会就找文文聊狸猫森林，是有意想填补爸爸缺失带给女儿的真空地带。

起初，文文不屑地说：“应飞你不懂的，只有我爸爸才知道。”

这样的日子久了，文文开始越来越享受和应飞同学聊天的乐趣，作为天真的孩子，她自然不懂去探寻为什么同桌能如此了解那个本只属于自己和爸爸之间的秘密世界。也许，真有一座狸猫森林，爸爸去过，应飞也碰巧去过吧。

“应飞刚来做我同桌的时候，华老师说了，叫我不能和他说话，不然会被他带坏的，可我现在可喜欢和他说话了。”倪文文悄悄告诉了丁莹，丁莹又悄悄告诉了吴俊杰，吴俊杰又悄悄告诉了应飞，于是，倪迪就“悄悄”地知道了，悄悄地开心了好一阵子。

石头

在六一文艺演出之前，一丁班还面临着一项重要的竞赛：体育达标测评。整个一年级达标项目有三项：跳绳、立定跳远、仰卧起坐。

倪迪发现班主任华老师是一个求胜欲强烈的人。她要求全班同学达到的所谓“合格线”其实是教育局规定的“优秀线”。家长必须每天在“家校本”上记录孩子的练习成绩。

至从成为了应飞，倪迪明显感到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是那么地轻盈灵活，每天好像都有挥霍不完的精力，虽然应飞的骨骼、脏器、肌肉都处于稚嫩的萌芽阶段，但凭借活在世上三十九年所具备的身体使用经验和技巧，现在要驾驭一副小男孩的体魄，就好比F1方程赛车手开一辆夏利车，法国时装大师设计一块小手帕，只要掌握调整适应的尺度，很快就能达到四两拨千斤的功效。通过每天坚持体育三项达标练习，倪迪完成了从中年到少年的华丽转型。不久，应飞同学的体育成绩就傲视全班，甚至称雄全年级了。

然而意外的是：一丁班的男孩们，却在体育达标方面落后于女生。

立定跳远1米4，跳绳每分钟140个，仰卧起坐每分钟40次，大部分女生都在练习中不断接近、达到、超越，而男孩子们的成绩参差不齐，整体落后。看看吴俊杰，仰卧起坐只能做区区9个。还有不少男生跳绳死活也超不过90个。

男孩们在本该有优势的体育上不及女孩，更别提学习和纪律了。这两项和奖罚小红花紧密挂钩的指标，在女孩们面前，男孩们可以用“完败”来形容。

比如每天放学排路队，男女各一列，需男女领队各一名，负责手举班级小红旗，喊口令等“威风”的工作。领队由全班同学选举产生，依据标准主要看小红花的数量。天真诚实的孩子们都会看着教室后面的墙报，每月认真地进行举手投票工作。到了一年级第二学期，已经几乎很难再选出男生做领队了，直至目前只能由两名女生担当。

石头

倪迪对这一现状费解了很久，渐渐得出了自己的认识。

老师请看，我做到了——这是女孩。

老师请看，我做得更好（或更不同）——这是男孩。

八岁的男孩们对于如何做得更好有自己的理解：一边做仰卧起坐一边转过头和隔壁的同学说笑话，跳绳的时候比谁跳得高而不是跳得多，立定跳远时给上身和双手附加更多花哨的“招牌动作”，这一切都试图证明：我更强我更能，我的不同。

遗憾的是，不仅这些原创不一定真能起作用，而且我们的教育并不赞许原创，学校和老师要求学生的是听话服从，成功地模仿和不折不扣的完成。在低年龄段，女孩比男孩更快地适应了这种环境，全面超越男孩成为普遍现象。

一个渐渐失去原创动力的人或许更容易变得擅于模仿吧。今天充斥社会的山寨精神、山寨文化想必是从小学一年级就已经开始萌芽了？

石头

倪迪决定先从吴俊杰那儿寻找突破。

“吴俊杰，你不想把仰卧起坐再做得更多吗？”

一提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吴俊杰就耷拉下脑袋丧气地说：“我太瘦了，没力气，做不动。”

“怎么会？谁这么说的？”

“爸爸妈妈都这么说，还有医生也这么说。”

原来，吴俊杰的父母认为儿子瘦小一定是得了不吸收营养的病，曾带着儿子专门跑了很多家医院看专家门诊。专家们自然并没有给出实质性的结论，然而这番经历却对吴俊杰产生了负面的心理暗示。

倪迪对吴俊杰说：“你力气不小啊，轰隆轰隆嗵你不是总赢我吗？”

吴俊杰精神振作了些：“嗯，那有窍门的……可是其它我就不行了。“

“不会不会，你很厉害的，不信我们比扳手腕。”

当倪迪连续几次故意输给吴俊杰之后，这个面庞白皙的小男生已经红光满面，情绪高涨了。

“吴俊杰，我觉得仰卧起坐也有窍门的，我一告诉你，你就肯定很厉害了。”倪迪趁热打铁。

“好啊，你快说你快说。”

“好，我教你，但你要答应我每天做，一次都不偷懒。”倪迪说，“只要你做到，我就把霸天虎借给你一星期。”——霸天虎是吴俊杰一直向应飞索要而不得的一个变形金刚。

“耶——现在就开始练。”

应飞有一个不常回家的爸爸，然而这个爸爸似乎心里有愧，在买玩具时总是出手大方，所以拥有高档玩具之多一直让班里的男同学们羡慕不已。倪迪依仗这一丰富资源把对吴俊杰的方法如法炮制在其他男生身上。

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并不缺乏体能，他们也许不善于通过服从来体味成就感，他们需要战胜和超越带来的激情。恰当的激励加恰当的目标，常常就能抑制他们心不在焉的习惯。

不久，一丁班的男同学们的体育表现，让华老师惊喜连连。后来，一丁班没有悬念地获得了本年级体育达标测试集体总分第一名。

同时，每天黏在应飞同学身边的男生，不再只是一个吴俊杰，而是长长的一队。

从前那个上课回答不出老师的提问，学习用具总忘在家里，考试成绩排名垫底，小红花因不遵守纪律被罚到无花可扣的差生应飞，一点一点地变了，不知不觉中，成了男孩们的偶像。

又轮到选举路队男领队的那天，全班男同学争先恐后地举手喊出了同一个名字：“应飞”。

华老师也许出于淡化孩子们“官本位”思想的考虑，在一丁班至今没有设班长一职。而这个男女领队，其实就是二年级班长的“后备干部人选”，望着墙报上应飞名字下面日渐领先的小红花，华老师心中也颇为惊诧：这个小男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此后，她开始对应飞同学多了一份留意。

石头

倪迪心中越来越强烈地惦念着妻子，可是女生们每天推迟一小时放学排练舞蹈使得他至今无法得到见妻子的机会。仅有倪文文的认同和男同学们的崇拜是不够的，只有和全班女同学建立起联接或许才有开创局面的可能吧？在一年级男女生自顾自玩的现实下，倪迪唯有耐心等待机会。

一天，机会来了。

每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队活动课。这节课的内容比较杂，可以是传达教学安排，可以是总结一周情况，可以是写字练习，甚至实在没什么内容就播放动画片了事。通常由班主任来上。

这天的班队活动课恰巧华老师有事不来，由一位教“品德与生活”的副课老师蒋老师代课。在高度重视语文数学英语三门主课的大背景下，副课老师常常是些打不起精神，应付应付学生的人。蒋老师亦是。

她说：“同学们，今天的课我想请同学们自己来决定上什么内容，我们需要一位小老师来当主持人，大家说选谁当小老师呢？”

吴俊杰带头说：“应飞，应飞。”全班男同学纷纷随声附和，于是蒋老师就点了应飞。

倪迪也不扭捏，往讲台上一站开了口：“我们今天来讨论最有意思的问题吧。同学们先提出问题，谁的问题最有意思就讨论谁的，大家一起解答。”

几个平时活跃的学生纷纷把手举得高高的，最不爱举手的倪文文竟也举手了，不过她举得很秀气，胳膊肘抵着课桌面，手掌离脸颊近近的，这个姿势淹没在人群中实在有够低调，但倪迪当然不会错过。

“倪文文。”

倪文文轻轻地说：“魔鬼和鬼有什么区别？”

倪迪心说这个问题可真另类啊。

孩子们也都愣住了。

吴俊杰忽然叫了一句：“它们都是鬼。”全班哄堂大笑。

倪迪忙引导说：“倪文文问的是区别，不同的地方。”

丁莹举手并有板有眼地回答说：“魔鬼是有魔法的鬼，很可怕，鬼没有魔法，不可怕。”

“可鬼会吓人。”有男同学马上说。

“鬼不故意吓人，幽灵才故意吓人呢。”有女同学立刻反驳。

“那是妖精，用法术害人。”又有男同学接嘴。

“巫婆才用法术害人。”一个女同学不甘示弱。

“巫婆是女的坏人。”那男同学说，其他男同学们得意的笑起来。

倪文文突然站起来，声音依旧不大，但语气很坚定：“巫婆不都是坏人。《绿野仙踪》里有东西南北四个女巫，两个是坏的，两个是好的。”

倪迪抓住这个时机接着说：“倪文文不但说对了，而且拿出了证据《绿野仙踪》。我希望同学们说出想法的时候都要有证据。”

立即就有更多女生举手发言。

“巫婆也有男的，叫巫师，是坏人，《小火龙和大魔法师》里有个叫山羊胡的坏巫师。”

“鬼也有好人，《吸血鬼方多姆》里吸血鬼是每天夜里去上学的好孩子。”

“《聊斋》讲了好多不吓人的鬼，女的。”

……

能报出书名据理力争的，都是女孩，男孩们一下哑巴了。

倪迪趁此机会说：“到现在为止女同学们的发言更有证据更有说服力，1比0领先！我知道男同学也爱看书，只是暂时记不起书名了。我想，刚才发言的女同学下次把那些书带来，男同学也回家去找书来反驳，我们可以互相交换阅读，一定能再开一次有意思的班队课。大家同意吗？”

全班孩子齐声回答：“同意——”然后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坐在角落的蒋老师。

蒋老师瞪大了眼睛，竟半边没说一句话，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说：“哦，我都忘了我是老师了。”于是又引来一阵笑声。

这件事后，女孩们主动找倪迪说话的就多了起来。有的女生拿着新书来找他，有的女生主动借给他文具，甚至有的女生穿了新裙子也要到他面前转上几圈。

石头

假装是应天妈妈：“宝贝儿你太有才了。啵！”
小和和妈 发表于 2011-5-24 16:07

这个太强大啦！

PS；是应飞妈妈。

石头

{:1_143:}   通   {:1_148:}   知  {:1_143:}

本大楼自开门迎宾以来，受到广大新老顾客热情捧场，楼主倍感欢欣鼓舞。

为答谢新老顾客，提供给您一个更优美的消费环境，本楼将暂停加盖，转入内部装修，工期预计一至二星期。

施工期间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楼主承诺：将尽量缩短工期，优质高效争创一流，大楼重新开放时会有多项回馈消费者的现场促销活动，惊喜连连，好运不断，千万不容错过。

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精美的石头会盖楼……

石头

楼主现在传菜谱呢。。
咖啡红酒绿茶 发表于 2011-5-27 13:27

{:1_120:}
不要妖言惑众！我说了一星期后，自然会给江湖一个交代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神马难追。

石头

【接131楼】

这件事后，女孩们主动找倪迪说话的就多了起来。有的女生拿着新书来找他，有的女生主动借给他文具，甚至有的女生穿了新裙子也要到他面前转上几圈。

蒋老师一次遇到朱老师，随口说起了那节班队课的事情。

朱老师年近四十，在小学低年级段也算得上“资深”语文教师了，她对待自己的专业不但满腔热情，斗志高昂，而且总结性编创了一套教学理念。她概括为“定能生慧，静纳百川”，主张从小训练学生的行为举止、仪态仪容，强调学生要用更多时间进行安静的阅读写字来达到良好的课堂纪律，颇有宫廷内小公主的女管家做派。可以想见，对于一年级的学生来说，即使女生能较好地顺服这种管理，男生们必定要经历一番艰难适应才行。

朱老师听了蒋老师的描述兴奋不已，自认为找到了实践教学理念的突破口。很快，她让倪迪当上了语文课代表，并嘱咐说：“应飞，你要协助朱老师把同学们的阅读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啊。”

从此，一丁班开展了更多阅读活动。比如每人每读一本新书，都由家长签上开始阅读日期和阅读结束日期，学生拿着读完的书籍可以到课代表那换取小红花，画多字少的书不如画少字多的书换取的小红花多。发展到后来，倪迪发现同学们交来的书文字比例越来越高，插图越来越简单。

倪迪不禁想：孩子们过早地放弃了对美术的敏感而专注于文字岂不是太可惜了？

说起美术，倪迪从小很喜欢画画，儿时的小人书、《连环画报》等，是他接受美育的重要途径，耳濡目染，就有了动手的冲动，通过自编自画 “连环画”，渐渐培养起了美术爱好，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倪迪一直都是班里的墙报委员。参加工作至今，对美术的热情也依然没有消退。如今来到一丁班的他，自然也对美术课格外有兴趣。

教整个一年级美术的是一位大学毕业不久的宋老师。宋老师的美术教学始终贯穿着一个主题：模仿。

她先一笔一划地勾勒，让学生按照同样的顺序同样的位置临摹。接下来先涂什么色后涂什么色，哪种颜色搭配哪种颜色，在什么地方使用渐变色等等，也是一板一眼让学生记住。只要学生能做到忠实地复制老师的演示就一定能画出有模有样，看上去颇为专业的作品来。这些对有美术基础的倪迪来说自然不是难事，因此宋老师对应飞同学的美术作业向来是赞许有加的，于是，应飞的画作成了学校操场边宣传栏的常客，供路过的老师和学生们观摩。

通过宋老师的推荐，华老师把出墙报的事交给了应飞。

之前一年级的墙报都由高年级的学生来做，自从倪迪干起了他的老本行，那些高年级的孩子都变成了给他打下手的帮工。他们由对应飞的崇拜进而发展到偷偷请他去本班帮忙出墙报。以至于到后来在各年级的墙报委员中间流传着“只要应飞出手，墙报比赛准拿第一”的不为老师知道的秘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丁班的应飞同学，是才艺小明星，阅读小明星，学习小明星，体育小明星……越来越多的星星如小行星带般环绕着他。他开始代表久久实验小学参加全市各小学间形形色色的竞赛、汇报演出、公开课演示……然后捧回各式各样的奖杯奖状，真可说是：风生水起，无限荣光。

石头

应飞妈妈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老师打来的“告状”电话了，相反，儿子房间的墙上奖状越贴越多。平日里，不论读书做作业还是生活起居，儿子也一天比一天懂事，把自己安排得井井有条，对妈妈的态度恭谦有礼，还会说些知冷知暖的话。

应飞妈觉得：长期对儿子的严厉管教终于收到成效，艰辛的养育终于有了回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育儿方针。既然儿子可以如此优秀，那一定还能更加优秀。想到这，不禁既兴奋又紧张。兴奋自不用说，紧张的是肩负着为人母的重要使命，更不能走错哪怕小小的一步。可自己毕竟不是教育专家，如果指导不好，耽误了儿子的美好未来，那可就“罪不可恕”了。于是她开始四处打探家教名师，明察暗访了大大小小的校外培训班，煞费苦心地为儿子制定“养成计划”，一张计划表反复斟酌，几易其稿，原本幽怨的她更平添了好几分憔悴。

倪迪小心翼翼，力争做好每一件事，同时努力找机会逗应飞妈开心，希望她能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但始终也敌不过她那晦暗的气场。两人之间常常发生这样的对话：

“妈妈，我评上口算小明星了。”

“飞飞，不要骄傲啊，这次口算都是加法题，如果有减法你就不一定行了，再去练习吧。”

“妈妈，今天我讲故事比赛得了第一名。”

“哎，真是傻孩子，故事讲得好不如作文写得好，别的小朋友一定不稀罕这种比赛，所以才让你捡了个便宜的吧。”

“妈妈你看，这个奖杯像不像肯德基的全家桶？”

“飞飞！别胡闹，小心把奖杯摔坏了，以后咱们升重点中学还要凭它加分呢。”

“妈妈，你每天做饭多辛苦啊，今天我们出去吃吧。”

“真不懂事，出去吃多花钱你知道吗？你呀，只要给妈妈好好读书，将来挣大钱了想吃啥就吃啥。”

“妈妈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从前……”

“妈妈不听，妈妈笑不出来，这周就要期中考试了，你昨天的模拟考还只得99分，这可不行。”应飞妈长叹一声：“唉——为了你我都操碎了心。家里的那个男人一点都指望不上。”

家里的那个男人——应飞爸，终于现身了。

这天，应飞爸从外地回来了，他捧着一大盒玩具，进门就高声喊着：“儿子，想老爸了没？”然后将倪迪一把拽到身边，抱起来颠了几颠，揉揉头，又锤锤胸，满眼欢喜。

应飞妈做了满登登一桌子菜。应飞爸开了瓶白酒，拿筷子蘸了一滴，递到倪迪嘴边，说：“儿子，来舔一舔。”

倪迪摇摇头。

应飞爸假装生气的说：“这可不像我儿子。做男人一定要能喝，不然将来可没法在社会上混啊。”

应飞妈温柔地轻声说：“飞飞不喜欢就别勉强他了。”

应飞爸两眼一瞪：“女人懂个屁！”

应飞妈立即一声不响地到厨房里端菜去了。

应飞爸在家里的这几天，应飞妈的埋怨和唠叨少了很多，脸色也红润有光泽了。一家三口在休息日去海洋馆玩了大半天。那天，应飞妈秀美的眼睛始终含着笑意，透着难得一见的妩媚。每晚，倪迪被早早地安置睡下，应飞妈亲完儿子转身离去时随手把卧室的门紧紧关上。

几天后应飞爸要回外地的公司。

应飞妈出门给丈夫买路上吃的水果，倪迪在自己房间里拼装轮船模型，应飞爸一边整理背包一边打手机，那男人把说话声压得很低但很柔和，隐隐约约地飘到了倪迪的耳朵里：“小傻瓜，看把你给急的，我再过几小时不就回来了嘛，好了好了，今晚我会加倍还你的……”

“啪”地一声，倪迪手里的船桅杆被掰断了……

石头

应飞现如今是一丁班的骄傲，班主任华老师觉得脸上很有面子，而且伴随着接踵而来的各种荣誉，绩效挂钩，奖金收入也实实在在的增长了。

倪迪被华老师谈心的次数见长。他知道那是华老师想从自己这儿多掌握些学生们的思想动态，其实给这个比自己小十年的老师暗中一些教学管理方面的协助，让倪迪觉得对班级、对女儿也是一件很有意义、值得的事。

一次闲聊，华老师说起有几个男生排路队前整理书包的动作实在太慢，为了不影响放学的秩序而不得不丢下他们，路队排不整齐，在家长那儿留下不好映像，因此比较烦心。倪迪便实言相告：其实那几个男生故意拖延到最后，等大部队走了就去“秘密通道”探险了。

所谓的“秘密通道”，是从一楼男厕所的后窗跳入一条紧挨着围墙并被绿色植物遮蔽的狭长走廊，沿着它可以一直到达校门传达室窗台下，以八岁孩子的个头猫着腰穿行在通道里，从外面几乎不会被发现，所以显得格外刺激。而且这是几个男生的最高度机密，不但不让老师知道，就连女同学也绝不告诉。

华老师被逗乐了，说：“这些男孩子啊，有时候我还真猜不透呢。有你做老师的小助手，我可以稍稍松口气了，谢谢你。”倪迪得到这样的感谢，不免暗暗得意。

更让倪迪得意的是，赢得了女生们的好感之后，终于得到了与她们一同放学的机会。这事得从排练舞蹈说起。

石头

倪文文和女同学们排练的舞蹈《赵钱孙李》表现了一群私塾里的孩子学习百家姓的情景，其中有一个孩子调皮地模仿私塾老先生上课，众学生则围着“老先生”调笑打闹。这是一场群舞，模仿老先生的孩子是领舞，是整场舞蹈的视觉中心、趣味点所在。按说领舞的“老先生”该由男生来扮演更合情理，怎奈一丁班的男孩们都是些扶不起的阿斗，所以才全部让女生来演。就在临近六一的时候，领舞的徐佳慧同学突然走楼梯扭伤了脚，缠着纱布绷带，彻底不能出场了。

华老师很着急，而女生们纷纷说：“华老师，让应飞来演吧，让应飞来演吧。”

华老师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通知了倪迪。

倪迪从小就经常上台说相声演小品，对表演自然并不犯怵，可是对这舞蹈却是外行，但这是和倪文文一同放学见到妻子的最佳机会，怎么能白白放弃呢？于是立马一口答应下来。

这天下午四点一刻放学后，倪迪和全班女生来到了室内体育馆。

《赵钱孙李》是基于网上的一段视频改编的，华老师先用笔记本电脑放给倪迪看，倪迪就调动起全部的脑细胞和身体的每一根神经认真地边模仿边记忆。少年时期的舞台表演经验此时帮上了很大的忙，倪迪的表演既充满童趣，又创造性地加入了小女孩难以表现出来的男性的诙谐幽默，很快，一个调皮而敏捷的“老先生”就活脱脱地诞生了。倪文文和大家在一旁看得咯咯咯地直乐，华老师也喜出望外，后悔没早点发现这棵舞蹈苗子。

一小时舞蹈排练结束后，倪迪跟随女儿及同学们向校门口走去。老远就望见校门口站着一堆家长，妻子正在其中。

妻子头发梳得干干净净，穿得也齐齐整整，对着倪文文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但眼睛里是倪迪从未见过的，如深邃的海底般沉沉的寂寞，一切光明似乎都被吞噬殆尽。

文文开心地扑向妈妈的怀抱，指着倪迪说：“妈妈，刚才可搞笑了，应飞跳舞笑死人了。”

倪迪盯着妻子说：“倪文文妈妈好。”

妻子疑惑地看着倪迪：“你是倪文文的同桌是吧？”

“是的，他就是应飞，我跟你说过的，他也知道狸猫森林呢。”女儿说。

妻子对倪迪微笑着：“对，你说过你的同桌是故事大王，谢谢你哦应飞，倪文文就缺个人聊小狸猫呢。”说到这，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从妻子的脸上掠过，但逃不过倪迪的眼睛。

“我还有好多小狸猫的故事，我可以……”倪迪刚说到这，应飞妈妈已经站在了他身边用手拍打着他的裤子严厉的说：“飞飞你怎么搞的？裤子又弄这么脏！今天刚穿上的，妈妈多难洗啊你知不知道啊！和同学说拜拜，快回家做作业去。”

坐进应飞妈的汽车，倪迪呆呆地望出去，妻子拉着文文的手，一路听女儿兴高采烈地聊着什么，渐渐远去。

就这样，倪迪和妻子的久别重逢匆匆结束了。

接下来每天放学，倪迪都有意凑到文文身边，找机会对妻子打个招呼，听听母女俩的对话，哪怕只有短暂地一瞬，心里也能温暖很久。有时候，和妻子贴得那样近，甚至能嗅到妻子身上淡淡的护肤品的香气，那一刻，站着的人会有种轻度的眩晕感，渴望着去拉拉妻子的手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石头

有一天，倪迪同倪文文闲聊的时候问：“星期天你都在家干什么呢？”

倪文文说：“看书，画画，和妈妈逛街……还有，和爸爸玩。”

倪迪心里一惊想：“和爸爸玩？这是什么情况？”倪文文还在继续说着：“妈妈只会念书上的故事，爸爸会自己编故事，不过现在爸爸编不了故事了，我就编给他听。”

倪迪于是当即决定搞个明白，便说：“星期天我到你家玩好吗？”

倪文文毫不犹豫地说：“耶——好的。”

在久久实验小学附近有一所叫“未来星课外辅导中心”的私办培训机构，这一机构和久久实验小学暗中实行收益分成，开设课程涵盖各门主课及那些能够为升学加分的“才艺”，由于迎合了许多家长对未来的焦虑和从众心理，加之与小学的互惠合作促使校方纵容老师打隐形广告——向学生发放培训报名表（注明自愿报名），所以生意年年火爆，名气越做越大。应飞妈妈也在“未来星”给儿子报了奥数提高班、剑桥英语班、小学生写作班，整个星期天上午下午都得上课，时间排得满满的。

和平时上学一样，因家住得远，应飞妈让儿子继续在那家文具店内的托管所吃中饭。倪迪只需对店主撒个谎，不会招来过多怀疑，获得一天的自由并不难。

这个星期天的上午，倪迪按响了自家的门铃。

妻子开的门，倪文文则在妻子身后高兴地直蹦。

“应飞来的挺早啊，你妈妈呢？”妻子笑吟吟地问。

“妈妈让我自己上楼来，她和她的好朋友办事去了，办完事再来接我。文文妈妈，这是我妈妈送给你的。”倪迪有条不紊地边说边递上一个水果篮。这自然是他用零花钱买的。

“哎呀，你妈妈太客气了，记住下次人来就可以了，可不准再拿这些喽。好吧，和文文去玩吧，等会儿我给你们做水果拼盘。”

家里还是老样子，一切是那么熟悉，而从小男孩130公分的高度看出去，一切又是那么新鲜，倪迪最怕看到哪个地方摆着自己的黑框遗像，实际并没有。

整个上午，倪迪和倪文文边吃着水果边玩儿。参观女儿的玩具王国，下飞行棋，一同找绘本里的“惊喜”，做橡皮泥等等，并没有出现和“爸爸”有关的内容。

该吃中饭了。妻子拿出两套儿童碗，给倪迪和倪文文各盛了一份培根炒米粉加虾皮紫菜汤。看到这些，倪迪心里一酸。这培根炒米粉是自己的得意作品也是女儿的“最爱”，只在休息日做一回，久而久之成了家里星期天的保留节目，是文文每周的一大乐事，而且妻子如果越俎代庖必会招来女儿的大叫：“要爸爸炒，要爸爸炒，妈妈不会炒，炒得不好吃。”现在物是人非，妻子的良苦用心，让他暗暗感伤。

这会儿，只见倪文文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吃着，妻子问：“文文，好吃不？”

女儿嘴里塞着米粉点点头说：“嗯，有点好吃。”这等于说不是特别好吃。

看到妻子似乎有些失望，倪迪忙说：“文文妈妈，我觉得超好吃。”

文文立即说：“应飞，你没吃过我爸爸做的，那才叫超好吃呢。”又像是突然想到，接着说：“噢对了，下午我要去看爸爸，你和我一起去吧。”

看爸爸是什么意思？倪迪懵了，转头望着妻子，不知说什么好。

妻子犹豫着解释说：“文文的爸爸躺在医院里，我们每个星期天下午都会去医院看他……可是文文，今天你有客人啊，我们应该先送应飞回家再……”

“妈妈不要嘛。”文文撒起娇来，“我就要和应飞一起去，应飞对狸猫森林很懂的，让他见见爸爸嘛，求你了。”

倪迪见机瞎编说：“我妈妈说她和好朋友要办很久的事情，让我四点钟等她的。”

文文忙说：“妈妈，到四点还早呢，你就答应了吧，不然我也不去。”

石头

妻子想严厉地说什么又忍住了，终于答应了女儿。

三个人坐公交车到了市第二医院，走过好几条很长的走廊才到了目的地——重症监护区。

这里显然不是普通的住院部，每扇窗都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黯淡，走廊门口是一间有着满墙显示器和各种仪表的监控室，坐着一位值班医生，走廊里每间病房都为里外套间格局，却看不到一个走动的人，分外肃静。外间依然是各种仪器，隔着大玻璃的里间才有一张床。

进入房间前，倪迪的心脏已经开始怦怦直跳，手心冒汗了。只见妻子和文文熟练地戴上头罩，口罩，手套，披上大褂，还换了鞋。妻子又过来帮助倪迪穿戴完毕，这才一同走了进去。

倪迪看见一个闭着眼睛躺着的，头上、身上接着各种管子和导线的男人，他就是我吗？显然是的，可现在我正看着我自己，我已经不是我了。

妻子温柔地说：“老公，文文来看你了。”

文文往床边一靠说：“大懒猪，今天起不起床啊？我们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偷吃垃圾食品啊？”

倪迪看见床头柜上面立着一个相框，夹着自己给母女俩在公园拍的合照，相框旁边放着一瓶苏威翁干红，一包原味薯片和一盒云南香烟——这不都是平日里妻子时不时唠叨说：垃圾食品少吃点的那些个我的最爱吗？倪迪眼睛一热。

只听文文还在说话：“有这么好吃的垃圾食品还不起床啊？算了，我今天带了我的同桌来，他叫应飞，他也会讲狸猫森林的故事呢。我把他讲给我的故事挑一个讲给你听，你要是听过就告诉我他讲得对不对，知不知道？不吭声表示同意哦。”接着文文就真的开始很投入地起讲故事来。

倪迪呆呆地站在旁边听着，其实脑子乱乱地也没听进几个字。妻子在床对面挨着丈夫坐着，一只手握着自己男人的手轻轻揉捏，另一只手不时摸摸他的额头，深情的眼神在丈夫和女儿之间游走。

文文讲完了故事，静静地盯着爸爸的脸，似乎在等爸爸表态。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唯有仪器“嘀、嘀”一声一声冷漠地响着。

妻子终于开口说：“爸爸都听见了是吧？是个没听过的新故事吧？所以都找不出反对的话来了。咱们的文文啊知道的比爸爸都多了。”

接着，妻子开始汇报近况：文文学会自己用钥匙开门了，文文在六一节上台表演舞蹈了等等，说了一些后转头对文文说：“妈妈和爸爸再聊会儿天，你和应飞到走廊休息去吧，记得说话要轻声。”

倪迪和女儿并排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沉默着。

突然间，文文恨恨地说：“爸爸坏！哪有这么久了还不和我玩的爸爸啊！爸爸不要我了……爸爸不喜欢我了……坏爸爸！我不要你不喜欢我！呜呜呜……”文文由哽咽渐渐变成了浑身颤抖继而放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倪迪慌了，抱住女儿忙不迭地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爸爸喜欢文文的，爸爸爱文文爱妈妈，爸爸会起床的，爸爸多想和你，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啊……”倪迪竟也说不下去了，只听见自己稚嫩的童音由急而泣，到后来不受控制地和女儿一起哇哇地哭开了。

妻子红着眼圈从房间里跑出来，把文文搂在怀里一个劲地说：“妈妈知道文文不好受，妈妈知道的，妈妈知道的……”说着说着已是满脸泪水。

当值班医生把一家人请到重症监护楼外的花坛边，文文好像知道这里不受“说话轻声”的管制似地，由大哭变成了哭天抢地的嚎叫，脖颈青筋怒张，直至干呕连连。妻子紧紧抓着女儿，悲得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倪迪左手揽女儿右手揪妻子，任凭应飞的肉体陪伴着母女一同沉入无尽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文文止住哭泣，恢复成安静的小姑娘，坐在妈妈腿上轻轻地说：“妈妈，我要回家画画去。”

倪迪很早就发现女儿有时画画的速度非常快，埋头在白纸上刷刷刷地勾勒，几乎一分钟画满一张A4纸，并以这样的频率一口气不停歇地画上十多张。这似乎正应了艺术的一条通则：创作需要激情，激情来自大喜或大悲。

这次经历之后，倪迪每天都沉浸在一种神情恍惚之中，他想从应飞的躯壳里挣脱出来，飞回那个躺在床上的倪迪里去，可是又想：我的魂要是飞走了，那么站在此地的应飞将是谁呢？

石头

天，居然更新啦！
敬听 发表于 2011-6-1 11:28

天，居然认为我不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