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之双重虐待 by 刘丹专栏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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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7 23:36:4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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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忽略重要事物的一个简单方法，就是“喧宾夺主”。《色戒》的“宾”，是被视为禁忌的麦太太和易先生肉体之间的“虐恋”。一个是爱国、清纯的大学生，一个是老奸巨滑、心狠手辣的汉奸；一个是初涉云雨、未尝恋情的少女，一个是阅人无数、性爱乖戾的熟男；一个是爱看电影、可以在黑暗中尽情宣泄的话剧社新秀，一个是恐惧黑暗、对任何人都无法相信的政坛老手。这二人之间的情欲戏充满了致命的张力，让人紧张得无法呼吸。那3场床戏，哪怕是删节过的，都攫取了观众全部的注意力。大家都在讨论，是鸽子蛋钻戒还是易先生，打动了麦太太的心。

　　电影还有一条被观众，也被角色有意无意忽视的主线。就是王佳芝和邝裕民之间的虐恋。影片前部，王佳芝进入话剧社、加入刺杀汉奸的团体，都是因为她对邝裕民没有言说的爱。和邝的民族仇恨相比，她只有早年丧母、被有钱的父亲抛弃、被势利的舅妈变卖了属于她的、象征她心灵归宿的房子这些伤痛。亲人的背弃让她只能在黑暗的剧院里默默流泪。显然，她最渴望的不是杀人报仇，而是重建一种亲密关系。为此，她不顾一切。会听从邝裕民的号令，也会忍受他对她心灵施加的所有虐待——让爱自己的人去色诱汉奸，去和委琐的嫖妓男生发生关系。邝裕民也让王佳芝感受到他的爱，他的亲吻，他的目光，他的“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话语。这就是另一场虐恋，精神的，而非肉体的；是难以觉察的，披着光鲜的爱国外衣的。

　　施虐和受虐，永远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表面有胜负，实际无输赢。表面上易先生亲手杀掉了诱惑他的女人，对她终极施虐；实际上，这是她能够对他做的最致命的施虐——他将永远失去对人的信赖。王佳芝承受了邝裕民所有的心理虐待，却毁掉了他全心投入的刺杀计划，这也是她能够对他所做的最残酷的心理虐待。在双重受虐中走向死亡的王佳芝，平静得耐人寻味。而那两个男人，一个愤怒失意地死去，另一个将在孤寂和恐惧中苟活。

　　王佳芝最后没有服毒自杀，而是和邝裕民同赴南郊刑场，让我想起老话——“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麦太太所有的服饰、身份以及她的情人，都不属于王佳芝，那只是她精神虐恋的精彩道具而已。通过道具的参与，她终于可以跨越一切障碍，包括赖秀金，包括民族仇恨，和她的恋人永远地在一起了。那是永恒的亲密关系。当她回首当年，想到的是她一人站在空旷的舞台上，邝裕民磁性的声音在说：“王佳芝，上来。”她用她所有的努力，演出了邝导演的两出戏：抗日剧，让她赢得了邝的爱；－而美人计，让她永远得到了邝的人。

　　这实在是一部令人惊叹的电影，因为它将人的无意识，描写得如此让人无法觉察。也许，李安正是用他的无意识拍的这部电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