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情、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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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阵子，孩子们动辄说“臭粑粑”，方老师的办法是让说脏话的孩子去洗嘴巴。茱茱妈说这个办法有点侮辱人。方老师说国外幼儿园就用这个办法。茱茱妈最不高兴这样解释，说：“那是国外几十年前的做法，几十年前国外的学校还拿教鞭抽学生呢。”

跟方老师近距离接触一段时间后，宝妈看出来了，方洁老师是像清教徒一样坚持原则的人，不幸的是她的原则来自国外老师所说的只言片语，她也不知道哪些是原则、哪些是因地制宜，也分不清哪些是“要求”、哪些是“建议”，一概都坚持。她性格中有严厉的一面，她既对自己严格要求，也对别人这样严格。这使幼儿教育变得太严肃了，细节上太死板了，不好玩了，大家在游戏群里就有点顾忌，怕一不小心冒犯了“合一-传承”。

过了年宝妈和建文带着宝宝去了上海，游戏群就由茱茱妈、天天妈她们跟方老师去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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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在上海租的公寓在一所大学旁边，宝妈和宝宝每天就去校园里的花园和湖边玩，校园里湖畔住着一群大白鹅，在湖里游泳完毕，就穿过花园、越过校园，摇摇摆摆，像一群下课去食堂的学生似的。宝妈和宝宝常常去喂鹅，在大树干上蒙上纸，用蜡笔拓树皮画。宝妈很佩服建文能在这个热闹的都市里找到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居住。

有一天，建文回家后，对宝妈说，在他们自己的生意中，罗彬可能搞鬼了。他前段时间换了一家空运货代公司，罗彬说原先那家报关很慢，客户不满。建文很熟悉原先那家的经理，一直合作得不错，所以建文有点纳闷，但已经换了，他也没再深究。然后货代收的费用就开始涨，建文开始还没注意到，罗彬并没有讲，今天刚刚核对账目的时候才留意到费用已经比原先上涨了一倍。他打电话问罗彬，罗彬说最近运费在涨价。

宝妈皱眉道，你要注意查你们的交易账单了，鲁丽管财务，罗彬控制业务，他们一起蒙了你你都会不知道。瞧你自己的帐有多乱哪！

建文说，放心吧，小账我不记，大账我有数。

几天后，在上海虹桥机场，出差的建文在候机室里一眼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小区里的邻居芊芊妈，机场真是一个容易碰到熟人的地方。他们寒暄几句，芊芊妈是一个国外货代公司的经理，建文就问她最近的空运费行情。芊芊妈说这半年来航空油价和运费都还是平稳的。

建文几乎可以肯定了，罗彬新换的这个货代在跟罗彬一起搞鬼。货代提高费用，然后给罗彬返佣金。罗彬等于是在坑他的钱。建文觉得愤怒，他代表公司谈下生意赚了钱的时候，都是跟罗彬各拿一半，罗彬却瞒着他私下拿佣金让公司受损失。

建文回去翻翻文件，货代费用暴涨后的差价有几万块钱了。他电话质问罗彬，罗彬说了好多理由，这家货代服务好，他自己不清楚运费是不是上涨，等等。最后说如果建文不信任他的话，再换回原来的货代好了。

建文没法子，说罗彬搞鬼也没证据，只得在心里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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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黄梅雨季的时候，宝妈带着宝宝又回来了。游戏群仍在开办，每天由方老师主持，两个妈妈做助手。家长和方老师之间的磕磕碰碰还是很多。

天天妈告诉宝妈，方老师要办成像模像样的“合一-传承”教育，家长根据常识质疑她的理论，方洁很抵触，因为家长不懂“合一-传承”， 她才是专家；家长的质疑越多，她越“坚持真理”，因为家长是投资人，她就说家长是用金钱压她。她写了篇文章“教育必须独立于经济势力”，发布在网上，这对于这些妈妈们是个很重的指责。

宝妈很失望，不仅是对方洁老师失望，也对“合一-传承”失望。这个看上去很美的教育怎么会这么僵硬？这个要培养出善于合作的人的教育，其倡导人却难以合作。

天天妈说：“方老师这样做是合一传承教育吗？我看是亵渎合一传承。”

宝妈说，要是易宁海在这里就好了，他准会更全面地衡量情况，不会一刀切，至少他会给出个更合理的解说…同样是宣讲一个教育体系的，怎么易宁海是一个智者，方老师却是连常情都不通？

天天妈说，因为方老师是太理性的人，缺乏感性、直觉，她擅长的是文字，你看她的文章写得多合理，文字是会迷惑人的，可能连她自己都被文字迷惑了。实际做起来完全两样。方老师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做老师，她适合作修女、苦行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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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妈带着宝宝到游戏群来的时候，感到屋里有种奇怪的冷淡。游戏群里人心浮动，有的孩子不愿意来了，早晨赖着不来，常常迟到请假。方老师对家长的迁就很有意见，多次强调要按时送孩子来，家长私下里说孩子闹情绪有原因。

终于游戏群的家长和方洁坐在一起开了个会。方老师说，家长们不能干涉她的工作方法，否则她就不干了。妈妈们觉得不能提意见、建议和质疑也就罢了，但孩子们一个个吱吱歪歪闹情绪，说明游戏群有问题。方老师则认为，说自己孩子有问题的家长用自己的情绪影响孩子了。

看来合作不下去了。几个家长不能同意以后不过问方老师的教学，方老师说那她就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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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既已破裂，方老师也不再讲情面。临走她拿出几张报销单，要求付一百多小时的加班费，说这是周末读书会的时间、开会的时间、出去为游戏群采购东西的时间和平时晚走的时间。还要求付她电话费、上网费。这些并没有事先约定过。 明摆着是撕破脸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就难看了。

茱茱妈面沉似水，说，付了吧，甭理论了。

到了这一步，宝妈深感痛心，她们从不求名利、为了孩子和教育的理想开始，到最后，以一笔让人不痛快的钱结束，她的教育理想遭受了沉重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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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师走后，宝妈她们几个人按着原来的框架继续游戏群的运行，茱茱妈负责事务性工作，宝妈和天天妈负责教学。

第二次“合一-传承”培训开始了，还是在上次的度假村。宝妈和天天妈也继续参加。这次来培训的人比上次更多些，看来“合一-传承”的知名度在提高。方洁没有来，听说她在外地，宝妈暗自舒口气，原先还担心跟她碰面尴尬。学员和讲师里有一半是新面孔，一半是老面孔。易宁海仍然是主要讲师之一。宝妈到达的第一个小时就看见他了。

他穿一件深蓝色中式对襟褂子，站在门廊下，面对面前的几棵大树若有所思，他高大瘦削，是个很好的衣服架子。

我所敬爱者！

她心里这样轻轻呼喊，口中说的却是“易老师，你好！”易宁海看到她，微笑道“你好！”

刚刚经历与方洁的合作失败，宝妈很想把困惑的问题向他请教，把心里的重负卸下来交给他；也有点犹豫，游戏群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其实难以说给别人评是非，说了反倒显得自己很是非。跟方老师为鸡毛争论的那段时间里，她的心在收缩、坚硬，到最后掰扯钱的时候，心里简直一点温情都没剩，只剩下苦涩了。估计方洁可能也是这样的吧。

她决定先不谈事，还是先听听他上课讲什么吧。

课依然很精彩，给人答案、给人问题、给人满足、给人思索。宝妈有点知道为什么有人上培训课会上瘾了——人们太渴望了解自身、接近自己的内心了，了解自身的旅程可能很漫长，而自己的力量是单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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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早饭的时候，她终于找到机会跟易宁海对谈。她见易宁海一个人坐在凉棚底下的椅子上，饭盆放在桌上，好像差不多已经吃完了，就走过去坐在斜对面的白色塑料椅上，说“嗨，易老师！”

他颔首说：“天气很好，是不是？”

“是啊，雨总算停了。”

无数晶亮的雨滴挂在翠绿的枝叶上，鸟声在看不见的地方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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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老师，我发现你讲的课和安仁、凯特老师讲的课互相呼应，前后贯通，你上午讲的理论都正好反映在他们下午带领的艺术活动中，天衣无缝，但这其实是你们第一次合作吧，怎么会配合得这么好呢？”

他点头道：“我和安仁以前在美国开会时见过面，和凯特这是第一次见。”

“那你们的课排练过吗？”

“上课前我们几个碰过头，讨论了讲课的内容。”

“那你们合作得真默契。‘合一-传承’中小学的课也是这样上吗？”

“是的，就应该是这样的，每个部分都属于一个整体，认识到这一点，就会在同一个目标下互相支持和尊重。”

“可是这怎么达到呢？谁有做最终决定的权力呢？如果观点不同呢?”宝妈此时把她们游戏群里失败合作的过程简要叙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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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宁海道：“不是谁应该做决定的问题。你们的问题是缺乏一个精神。精神才是最主要的。 表面上看好像矛盾来自决定权、金钱、或者制度应该怎么订，实际上原因在于你们缺少一种精神，一种超越个人利益和目标之上的精神。”

宝妈没懂。易宁海说：“凯特找出以色列的歌曲给你们，与我上午讲的犹太文化相呼应，安仁会在我讲印度文化的时候带你们做泥塑佛像。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老师。他们完全有能力把聚光灯拉到自己身上，但他们没有这样做，不是把控制权握在自己手中不放，而是合力奉献出一个课程整体。初登讲台的老师可能会很在意自己在课堂上是否表现完美、闪亮，但有经验的老师注意的会是学生和课程的需要、课堂上能量的流动，而不是去满足自己的ego（自我）。

“这是合作，能把不同的人聚拢到一起合作的是精神。利益能把人短暂地聚拢在一起，但人之间的利益会互相冲突的，对吧？共同的敌人也能把人短暂地聚拢在一起，比如，你讨厌那个人，我也讨厌那个人，貌似我们有共同语言了，但我们实际上没有其它的共同点，这种合作就不能持久。

“当你们决定合作的时候，最需要的基础是精神。”

宝妈并没有一下子完全明白易宁海的话，直到好几个月以后，又遇到别的事情，想起他的话，才逐渐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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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有一个最近担任老师才遇到的新问题：“现在在游戏群里，我既是老师又是家长，有别的老师的孩子很淘气的时候，我觉得为难，觉得管轻了也不是，重了也不是”

易宁海看着她说：“我明白。只要你的行动出自纯洁的动机，就不用担心什么。”

他安宁的目光有一种定海神针的作用，宝妈觉得那里面闪动的就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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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有时她感到精神世界渺不可及，被日常生活的鸡毛排挤得不见踪影，有时会感到精神世界突然降临了，比如在听这课的时候，教室里就是一个凝聚的精神空间啊。一百几十人的教室里，静静的，专注的，每个人都带着自己和自己的故事来，他们有的是成功者，有的是失意人。有的人的头脑像发动机一样强健，他们来为自己的油箱添加动力；有的像玻璃一样脆弱，他们来寻找慰藉。

几位老师很给力，是他们的个人魅力使“合一-传承”教育更有说服力。凯特老师气质优雅高贵，安仁老师幽默而有亲和力，易宁海深沉敏锐，通常很冷峻，虽然也常开玩笑，多半是不动声色的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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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石头

谢谢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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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柳林风声

谢谢生命中遇到的那些给过我帮助的好老师们，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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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易宁海去上课之前，会回到自己房间独处片刻。他的演讲打动人心，回答听众提出的各种问题都有独到的见解，他也能体察提问者问题背后的情绪而有针对性地对治。宝妈想不到他这样一个隐士般的人对时下的现实和人微妙的心理机制能洞察那么透彻。他在上课的开始和结尾会带领大家做一两分钟的静心，使大家在课堂上被搅动起来的情绪得以释放。不难理解那么多人都爱他，他让学生感到了他深挚的爱。

这天宝妈和天天妈走进教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易宁海坐在前面中央的椅子上，第一排有四五个女学员好像还嫌跟老师的距离太远，舍弃椅子不坐，而跪坐在地板上，围绕在易宁海脚边，裙裾洒在他面前，她们在看他的脸时，就是九十度的仰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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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了这一幕有点脸上发烧，赶紧避开，找到个最远的角落落座，好像她心里的崇拜被她们的举动和盘托出了。她心知自己对易宁海仍有心理上的依赖，他就是她九十度仰视的偶像。尤其在挫折的时候，她也有一种冲动，愿意将自己的脑子和心完全交付给他，凭他随意处置，愿意俯伏在他座前，受他垂怜，依止于他脚下，听他开导。她自己是那么软弱，而他如同完人。她周遭迷茫黑暗，而他遍体光明。若他能引领她走过人生这些磕磕绊绊该多好。崇拜多省心哪。

只是在看到她们的一刻，她看到了依赖式的崇拜多么幼稚。再怎样崇拜易宁海，也不可能变成他，也不能获得他的智慧。即使她记下他所说的话，用录音笔录下整个演讲，刻成光碟，时常播放，但这样抓住的只会是一些僵死的信条，她从中得到的力量也是外来的力量，慢慢就会消褪，而自己并没有产生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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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躺在双层床的上层，透过窗帘缝隙看着黑夜里的月光，宝妈琢磨，是不是她和她们需要膜拜，就像青少年需要一个超级巨星？ 这是个人崇拜吗？是传说中的臣服吗？这是健康的吗？崇敬和依恋怕只有一线之隔！

不错，易宁海的课传递给她们能量，可她自己没有储存能量的能力，自身也没有转化能量的能力。这能力恐怕还得自己辛苦地挣扎才能获得，就像练习走路的小孩，非得自己走，腿才有力量。崇拜，是趴着；学习独立，是立起来踉踉跄跄地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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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你昨晚没睡好，一直在脑子里编织故事！”第二天易宁海听了她的话后笑道：“你还能记起你是怎样编织起这个故事的么？ 你还能想起是怎么来到今天这个地方的吗？这是给你的问题。” 他说罢转身走了，抛下她一个人想了又想。

这个问题有个很长很长的答案。回到宿舍，她还在想，想到了她的童年，关于“崇拜”和“依恋”的最初感受，愉快的和不愉快的记忆，事实和评判，还有她的对策和改变… 想着想着，她忽然理解自己的“故事”和顾虑了，她看见了她的不舒服是怎么来的，不是来自于事实，而是来自于加在事实上的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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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你昨晚没睡好，一直在脑子里编织故事！”第二天易宁海听了她的话后笑道：“你还能记起你是怎样编织起这个故事的么？ 你还能想起是怎么来到今天这个地方的吗？这是给你的问题。” 他说罢转身走了，抛下她一个人想了又想。

这个问题有个很长很长的答案。回到宿舍，她还在想，想到了她的童年，关于“崇拜”和“依恋”的最初感受，愉快的和不愉快的记忆，事实和评判，还有她的对策和改变… 想着想着，她忽然理解自己的“故事”和顾虑了，她看见了她的不舒服是怎么来的，不是来自于事实，而是来自于加在事实上的评判。Elf 发表于 2011-5-3 01:49

回想并不容易，她只是尽力地回想。审视之门一打开，只粗粗一看，她就吓了一跳。当她把缀在每个事实后面的评注——“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的声音拂去，才看清事情原本是怎样的。她为什么需要崇拜呢，她在追寻什么、逃离什么？她又为什么害怕自己崇拜呢，她的想法来自哪儿？一点一点地，她看到了她的愿望、假设、她所害怕的，一环套一环，摊在来路上，绵延了三十三年。“我看到了！”她感慨不已，同时心中充溢着巨大的喜悦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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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她早早醒来，心潮难平。她悄悄穿好衣服起床，走到门廊前，倚着栏杆，看天边刚浮现的一线微光。山谷里的空气清冷芬芳，芙蓉树在夜里也没停息奉献甜蜜的香气，露珠与草叶用光亮和色彩传递私语，被晨曦惊醒的第一只鸟欢叫一声奔向天空。室外很凉，她却遍身发热，想马上见到易宁海，他的房间就在这门廊另一端的某一间。她不知立了多久，等到夜色褪尽、黎明君临大地的时候，她看见易宁海真的走出来了，他沿着门廊走过来，身旁的天空有几抹初染的朝霞。她怀疑她是否看到他脚步踩下的地方生出了莲花。

他的神情和清晨一样新鲜，看到她站在外面，就走到她身边停下来。“我想我看到了，”她对他说，“现在我理解了我自己，同时也理解了他人。一切是一体的。”她微笑着，泪水的潮汐却涌上来，又退去了。一刹那间她有拥抱他的冲动，但只是将无限爱意的目光与他目光中的无限爱意拥抱交织，像一缕光投入一片光，像一滴水融入一片海。她和他本来没有分别，并未分离。

“就是这样的。”他笑意盈盈，“我们脑子里总是有无尽的想法、情绪在活动。我们总是在编造故事，再问‘为什么我的故事是这样的？’别问我为什么这样，故事是你导演的。当你看清故事的那些组成要素，一切都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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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住话，和她默默站了好一会儿，她几乎感到对面的他散发出有重量感的能量。

天已经大亮了，大自然已完全苏醒，每一丛花草、每一棵树都在阳光下欢欣。早起的人也发出了响动。

他并拢双脚，双手合十向她鞠躬告别，“早晨好！” 她也双手合十于胸前，低下她理性强大的头，深深伏下身躯向他行礼，嬉笑着回答：“早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