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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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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阅读] 与美同行——写给年轻的母亲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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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发表于 2012-4-15 18:51:46 |显示全部楼层
花之音
有些人的生活呆以过得那样丰富,实在是因为他们的心里藏着可以响应的东西的缘故。
就像在白天贪看过山峦与河流,一次又一次地细看与比较之后,到了晚上,即或是在没有月光的黑夜里,眼睛依然可以分辨出河川和山脉间那许多颜色的不同层次的变化。
对我来说,绘画上最丰富的记忆都来处莲荷,但是,这些经验如果拿来和有些人的相比,就显得非常薄弱了。
林玉山老师在他的八十回顾展里有一张荷花的巨幅写生,是在二十三岁那年画的,我在历史博物馆的会场见到的时候真是一步一回顾,怎样也舍不得离开。
后来再见到林老师,是要李泽藩老师的水彩画展上,我就急着问老师,那张荷花是在怎么样的心情下画成的?
老师说那个时候他刚刚从日本回到台湾,和年轻的画友一起,两个人到嘉义附近的山里,在一处荷花池旁住了好几天,画了许多张稿子,然后再回到画室里重新定稿,在绢上完成。
老师又说:
“那个时候,年纪轻,对任何事物都想一探究竟。我们听人说荷花内外夹攻的时候最美,并且花开的时候会有声音,所以两个人就在池旁和衣睡了一个晚上,天还没亮时就起来守着花开,等着听花开的声音。”
我从来不知道荷花开的时候会有声音,老师那天真的听到了吗?
“听到了。是很轻、很细微的声音,但是可以听得到。荷花一朵一朵刚刚绽放的时候,几乎会让人以为是花瓣之间互相碰触的声音。”
老师回答我的时候微笑了起来,眼神好亮,虽然是看着我,却好像又在看着很远的地方。
离老师的八十回顾展大概又已经过了两年了吧,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花开的声音竟然还留在老师的耳边。老师微笑地看着我的时候,好像远处丛山之间晨雾刚刚消散,安静的池面上正传来极轻、极细微的声音。

点评

简繁  痴的境界,原来如此。  发表于 2012-4-17 15: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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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发表于 2012-4-15 19:03:18 |显示全部楼层
面貌
不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不论是在哪一个国家里,凡是学艺术的年轻学生,好像都具有一种相同的物质,也因此而让他们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这种特质很难形容,其实并不在一些特异的穿着与举止上,而是在他们的表情与眼神之间,让我在人群之中很快就能辨认出来,也让我心生喜悦。
尤其是在博物馆和美术馆里徜徉的时候,看到他们对着墙上的艺术品凝神端详时那一张又一张仿佛发着光的年轻面庞,每每让我在心中暗自惊叹。
他们长得多么想像。
那种专注,那种安静,还有那在里熊熊燃烧着的希望之火,真的可以让他们在不同的时空里变成了有相同面貌的人。
我想,这应该就是对“美”的信服与渴望所能造成的影响罢。
我喜欢看见这样的年轻人。
在同时,我也着迷于年迈的艺术家的面孔。真的,不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不论是在哪 一个国家里,凡是画了一辈子,走过漫漫人生长途的老艺术家,在他们风霜的面容之上,也都具有一种相同的特技,是那种特别吸引人的自在与从容。
独独只有中年的艺术家在信仰和企求之间浮沉不定,置身在暗潮汹涌的大海中,不知道何去何从。有人从此沉沦,有人还在挣扎,破碎的波涛之间飘荡着惶惑的面容,没有一张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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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发表于 2012-4-15 19:05:07 |显示全部楼层
所谓“写生”,就是要把画架支在奔流而过的时光之中,对周遭的一切仔细观察、描绘和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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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发表于 2012-4-15 19:16:22 |显示全部楼层
说创作之一
在油画课上,我不止一次地告诉那些年轻的学生——要相信自己,在创作上要有一种不顾一切的自由。
我说,既然在现实生活里已经循规蹈矩地和社会妥协了,那么,在这唯一可以任由“自我”去尽兴发挥的画面上,我们一定要学会去做自己的主人才行。
我一直是这样说,也这样相信,并且,我还认为自己是一直都在这样实行着的。
但是,真相并不是如此。
我逐渐发现,真相其实并不可能如此。从十四岁那年开始,三十年来,在生活上,在学习的过程中一路都是循规蹈矩走过来的我,一旦拿起画笔来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有过一时一刻所谓真正的自由?
既然已经在现实生活里养成了不断退却不断妥协的习惯,在拿起画笔来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在忽然之间就恢复成自己原来的主人呢?
年轻的时候,只知道一切的挫败是因为技巧的不足、经验与智慧的不足,总以为只要等到能够克服了这些障碍之后,就可以在创作上为所欲为了。
一直到了今天,我才开始察觉,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和一厢情愿的。
可笑啊!我竟然一直相信创作生活与现实生活就像超级市场里划分好了的摊位,泾渭分明,品质永远不变,只等着我每次去酌量采买。
其实怎么可能是这样?如果没有与这个世界对抗的勇气,也就不可能保有创作上的自由。生命与生活都是悬崖峭壁,也都是泥沼,无论上升或者下降都是整个人整个灵魂的事,怎么可能会有部分幸免的例外?
在学生面前,我慢慢变得沉默了。当然,课还是要上,话还是要讲,可是在说话的时候,我的心就一直在和我自己反复辩论,再也找不到从前那样条理分明的秩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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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发表于 2012-4-15 19:29:37 |显示全部楼层
说创作之二
我也逐渐发现,学识的增加对创作内容或会有好的影响,但是并不一定成绝对的正比。
因为,逼迫我们或者激发我们去创作的那一部分,其实无关于智慧和学识,而是生命在最初形成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埋藏好了的一种原始的呼唤。
时候到了的那一瞬间,就会有声音来要求我们现身。
那个自由而又充满了光亮的世界向我们要求的,并不是我们平日的努力和美德,她所要求的,仅仅就只是我们自己而已。
然而,只有极少数的人敢应答并且取用那天赐的一切。
韩波用了五年,然后再恶作剧似的断然逃脱,只留下了《醉舟》那样眩惑诡异的诗篇。梵谷用了十年,然后凄然告别,只给我们留下一大片金黄色的麦田和无限深邃的宝蓝色星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之间总会有痛苦与遗憾,所以,许多人总是迟疑着,不敢去回答那样的召唤。
我们这些迟疑的群众,总会找出些理由来推拖,总会有藉口来拒绝相信。因此,即或是已经来到了创作生命里最可以为所欲为时刻,我们也始终不敢往前跨出一步,始终不敢去碰触和取用——那就在咫尺之外的,光辉夺目的自由。
这样的时刻也稍纵即逝。
于是,在光芒隐退之后,我们反而安下心来,又重回到了原来那个熟悉的角落。在狭窄而又阴暗的范围里是多么安全啊!同伴又那么多,许多细小的物件在众人的反复追索之下,好像也能说出些道理来。于是,我们终于相信,生命应该就像这样,自有它根须绵延、深沉稳定的一面,万物本来都该有极限。
然后,就这样灰灰暗暗地过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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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发表于 2012-4-16 14:59:06 |显示全部楼层
写给生命
1
我站在月亮底下画铅笔速写。
月亮好亮,我就站在田野的中间用黑色和褪色的铅笔交替地描绘着。
最先要画下的是远处那一排参差的树影,用极重极深的黑来画出它们浓密的枝叶。在树下是慢慢绵延过来的阡陌,田里种的是蕃薯,在月光下有着一种浅淡而又细致的光泽。整个天空没有一片云,只有月色和星斗。我能认出来的是猎人星座,就在我的前方,在月亮下面闪耀着,天空的颜色透明双洁净,一如这夜里整个田野的气息。
月亮好亮,在我的速写本上反映出一层柔白的光辉来,所有粗略和精密的线条都因此能看得更加清楚,我站在田里,慢慢地一笔一笔画着,心里很安定也很安静。
家就在十几廿步之外,孩子们都已经做完了功课上床睡觉了,丈夫正在他的灯下定民他永远写不完的功课,而我呢?我决定今晚的功课要在月亮下做。
邻家的狗过来看一看,知道是我之后也就释然了,在周围巡视了几圈之后,干脆就在我的脚旁睡了下来。我家的小狗反倒很不安,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肯回家,所以它就一会儿跑回去一会儿又跑过来的,在蕃薯的茎叶间不停地拨弄出细细碎碎的声音。乡间的夜出奇的安静,邻居们都习惯早睡,偶尔有夜归的行人也只是从田野旁边那条小路经过,有时候会咳嗽一声,声音从月色里传过来也变得比较轻柔。
多好的月色啊!满月的光辉浸润着整块土地,土地上一切的生命都有了一种在白昼时从来也想象不出的颜色。这样美丽的世界就在我的眼前,既不虚幻也非梦境,只是让人无法置信。
所以,我想,等我把这些速写的稿子整理好,在面布上画出了这种月色之后,恐怕也有一些人会认为我所描绘的是一种虚无的美吧。
我一面画一面禁不住微笑了起来。风从田野那头吹过,在竹林间来回穿梭,月是更高更亮了,整个夜空澄澈无比。
生命里也应该有这样一种澄澈的时刻吧?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希望,只是一笔一笔慢慢地描摹,在月亮底下,安静地做我自己该做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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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发表于 2012-4-16 15:52:37 |显示全部楼层
2
对着一班十九廿岁,刚开始上油面课的学生,我喜欢告诉他们一个故事。
这是我大学同班同学的故事。我这个同学有很好的绘画基础,人又认真,进了大学以后发愿要沿着西方美术史一路画下来,对每一个画派的观念与技法都了解并且实验了之后,再来开创自己的风格。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够画出真正扎实的作品来。
一年级的时候,他的风景都是塞尚的,二年级的时候,喜滋滋地向我宣布:
“我已经画到野兽派了!”
然后三年级、四年级,然后教书,然后出国,很多年都不通音讯,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终于得到了博士学位,成为一个美术史与美术理论方面的专家了。
我每次想到这件事,都不知道是悲是喜。原来要成为一个创作的艺术家,除了要知道吸收许多知识之外,也要懂得排拒许多知识才行的啊!创作本身原来具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排他性。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就是在某一方面的表现能够达到极致的人,而因为要走向极致,所以就不可能完全跟着别人的脚步去走,更不可能在自己的一生里走完所有别人曾走过的路。在艺术的领域里,我们要找到自己的极致,就需要先明白自己的极限,需要先明白自己和别人不尽相同的那一点。
因为不尽相同,所以艺术品才会有这样多不同的面貌。像布朗库西能够把他的“空间之鸟”打磨得那样光滑,让青铜的雕像几乎变成了一种跃动的光与速度。而麦约却要把流动的“河流”停住,在铅质的女体雕像里显示出一种厚重来。毕沙洛的光影世界永远安详平和,而一样的光影在孟克的笔触里却总是充满了战栗和不安。
每一个优秀的艺术家走到极致的时候,就好像在生命里为我们开了一扇窗户,我们在一扇又一扇不同的风景之前屏息静立,在感动的同时,也要学会选择我们所要的和我们不得不舍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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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发表于 2012-4-16 16:16:17 |显示全部楼层
3
当然,有些人是例外,就好像在生命里也常有些无法解释的例外一样。
在美术史里,有些例外的艺术家,就像天马行空一般地来去自如,在他们的一生里,几乎就没有所谓“极限”这一件事。
像对那个从天文、数学到物理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的达文西,我们该怎么办呢?
也许只能够把他放在一旁,不和他比较了吧?不然,要怎样才能平息我们心中如火那一般燃烧着的羡慕与嫉妒呢?
4
我相信艺术家都是些善妒的人。
因为善妒,所以别人的长处才会刺痛了自己的心,因为善妒,所以才会努力用功,想要达到自己心中给自己拟定的远景。
因为善妒,所以才会用一生的时光来向自己证明——我也可以做得和他们一样好,甚至更好。
不然,美术史里那些伟大的感人的作品要怎样来解释呢?为什么会有人肯把生命里面最精华的时光与力量,放在那些好像并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东西上面去呢?
当然,你也可以说,创作的欲望来自人类内心的需求,是一种最最原始也最最自然的呼唤,我也完全同意。但是,我要强调的是,在创作的过程里,如果发现有人远远地超过了我们,在那一刹那,像是有火在心里燃烧的那种又痛又惊的感觉,对我们其实是并没有坏处的。
因为,只有在那种时刻里,我们才能猛然省悟,猛然发现自己的落后是因为没有尽到全力。
把海浪掀激起来的,不就是那种使海洋又痛又惊的疾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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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发表于 2012-4-16 16:28:25 |显示全部楼层
5
也喜欢那些在安静地埋首努力着的艺术家。
在他们一生的创作过程里,其实就是一种自我的发现与自我的追寻。
一个艺术家也许可以欺骗所有的人,但是,他无法欺瞒他自己。因为,不客群众给他的评价是什么,他最后所要面对的最严苛的评判者,其实是他自己。
所以,当一个艺术家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他的面容自然会平和安详,谈话间的证据也自然地会缓慢和从容起来。
每次和他们在一起,我心里都有种羞惭不安的感觉,和这些人相比,我是怎样的无知和急躁啊!
喜欢和他们一起画画,有时候是在一个市场的三楼,小小的画室里有着温暖的灯光和温暖的关怀。有时候是在闹市狭窄巷弄里的一座平房,光洁古老的地板上隐约看出一些油画颜料留下的色点。
在这些画室里的艺术家都早已进入中年,却仍然安静地走着这条从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了的路。我每次走进画室时都会有一种触动,有时候是因为他们迎接我时的天真的,有时候是因为他们脸颊上深深的纹路,有时候是因为他们花白的鬓角,有时候是因为画室中央那一把春天的花束;而更多的时候是因为画室里那一种亲切熟悉的气氛,混合着画布和亚麻仁油以及颜料的淡淡气味,朝我迎来。
是啊!就这样在这些熟悉的气氛与气味之间过完我的一生吧。让我们从复杂曲折的世界里脱身,一起把这样的夜晚献给那极明净又极单纯的绘画吧。让我们走入心灵的最深处,在茂密的森林里寻找各人自己原来该有的面貌。
然后,在这样一个共聚的夜晚之后,带着画完或者没有画完的作品,带着一颗安静而又微醺的心,我们在星光或者月光之下彼此轻声道别。
然后,再走进闹市的崎岖巷弄里,再开始重新面对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在别人眼中也许是成功也许是失败的自己。
而一切都没有什么关系了,不是吗?如果在我们心里有一座茂密的森林,如果我自己知道我正站在丛林中的那一个角落,那么,这人世即使是崎岖难行,又能影响了我多少呢?
人的自由,在认识了生命的本质之后,原该是均可限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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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发表于 2012-4-16 16:46:10 |显示全部楼层
本书到此就全部转播完了,原谅我的偷懒,中间有几篇以及所有的后记都略过了。
PS:后记里有一篇席慕容的丈夫刘海北写的育儿记及家有“名”妻,很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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