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给他们演了一场手偶剧,讲的是格林童话的《甜粥》,讲到好玩儿的地方孩子们咯咯地笑。最后带他们做了一个传石子的游戏,大家坐成一圈,我手里一堆光洁的鹅卵石子一只一只地传下去,边传边唱“五只猴子床上跳”(Five little monkeys jumping on the bed)那首歌谣。一年级的孩子,身体节律的配合还不是很协调(很多大人也不协调),传的石子噼里啪啦往地上掉,孩子们却前仰后合地乐的不得了。
每个孩子都非常认真地写上他们的心里话。比如这一封:Thank you for sharing your toys and games and stories, because they are fun and good. We can use the pebbles to play games. I like many beautiful shells. I like the little people because they are beautiful. Love from Alice.
要知道,这个班上孩子的英语水平参差不齐。有一些纯中国家庭的孩子,刚刚入学,几乎一点英语都不会写的,但是也非常努力的,按照他的理解去写。有一封信,是一个叫伊莲的女孩子写的,猛看上去好像是随便搭配在一起的字母,没有空格和断句,根本看不出来她在写什么。我的两个孩子拿着这本书,爱不释手,认真阅读每一封信。他们把很容易念的信都念过去了,就开始琢磨伊莲要告诉我什么。他们没说这个孩子怎么写的这么乱,这么差劲,让人看不懂,之类的话,而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仔细揣摩伊莲的“乱码”。他们慢慢琢磨出来,原来她要说,Miranda妈妈谢谢你,so thank you。还说Dad please play games with me,让她爸爸跟他一起玩游戏,因为……。我们几乎把整封信“解码”过来,很感动伊莲刚上学,也不会拼写,却那么努力的要把这封信写好。
成都华德福学校的李泽武老师说他刚开始做华德福老师的时候,也曾经跌过跤,摔的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我们这点教训真是小意思了,赶紧总结一下,重新设计方案。把一个学期分成四个单元,每四个星期一个单元(中间空了两周参加瑞典老师Sven和Lena的讲座)。第一个单元是晨圈,晨颂(史坦纳为低年级写的晨颂,以The sun, with loving light开头),唱GoldenSun,做一两个简短的童谣游戏,做一个音语舞的律动活动,再做一个冥想,最后坐下来讲故事。我们全是现炒现卖,趁热上阵,去年Peter教给我们和今年Ben教给我们的歌曲、游戏、音语舞和冥想等等,都立刻派上了用场。
孩子们特别喜欢The sun says I glow/The wind says I blow/The stream says I flow/The tree says I grow/And we say I know这个音语舞活动,百做不腻。Silver thread(银线)的冥想在孩子们身上发挥了神奇的作用,我第一次给他们做冥想的时候,他们全趴地上睡着了。当我最后说到“把这一团能量放在你身体最舒服的地方,就可以睁开眼睛了。”我睁开眼睛,孩子都在地上趴着呢,后来几次就没这么催眠了。
苏菲小姐在一旁说,他们写得太好了,“我原先并不知道他们都是如此了不起的作家!”(I had no idea they were such fantastic writers! All of them!)苏菲小姐说这话的时候,绿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很富戏剧性。当然,如果有一面镜子在照着我,我也会看到和苏菲小姐一样的震惊神情,事实上,我当时差不多说不出话来了。
每个孩子都一丝不苟地这样开始:Once upon a time, there lived a widow with her two daughters. One was beautiful and diligent and the other was ugly and lazy. 这是我讲故事的原话,有些孩子不一定每个字都一样,孩子们的拼写也时有差池,但是所有的孩子都讲述了同样的意思。
孩子们的作品里,超记录的是北北写了整整10页,当然一个原因是他的字大。有几个小姑娘,包括我女儿,秀气的小字,虽然页数少,但从字量上来说,也很可观。我都能想象到,写到最后,北北的小手都酸了,最后两页的字儿也歪了,可他还是坚持着把故事写完了。最有趣的是,他基本上把我讲述的每个字都写了下来,word for word recount,像个小录音机一样,逐字逐句地复述了一遍。
当故事从我的灵魂(soul)里出来进入孩子们的灵魂里时,他们的心就进入了童话世界,处于一种梦幻般沉睡的状态。我熄掉蜡烛,继续弹着莱雅琴,孩子们还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这时,苏菲小姐突然问:Now,who wants to be the beautiful and diligent daughter and receive a barrel of gold?(谁要当美丽勤劳的女儿,能够收获一桶金子?)有的孩子就懵懵懂懂的举起手来。苏菲小姐又接着问,谁要当又丑又懒的女儿?有的孩子懵懵懂懂的又举起手来。那个水相的男孩查理两次都没有举手,苏菲小姐还特地问他为什么不举?他只是摇摇头。
的确,给孩子讲故事,从最浅表最简单的效果来说,孩子的词汇量是跟着故事走的。但是很多成年人思维就是这样狭窄,单词就是拿一摞卡去背的,甚至还给小婴儿闪卡。每个故事都有自己的语言风格(style),Lena曾经说过,给孩子讲故事的时候不能用平常的语言去讲,而是有点儿古旧、书面、文绉绉,这样孩子可以区分童话世界和现实世界。孩子们作文的风格也比较文气,他们并没有完全copy我说的话,也会有一些演绎,比如,所有的孩子都不知道,掉进井里失去了意识是什么意思,都给演绎成睡着了。我女儿则说,when she woke up she found herself in the middle of a magical world.
前两天,恰逢期中报告发下来,家长集中在一个晚上约见老师,互相交流。我去一年级的楼道里,看见女儿班这次的作文全部展示在墙上,占据了整整八个展板。其他班孩子的作品则各自只有一两个展板,同样是写作,这些孩子被施以流行的普通手法,跟着老师照葫芦画瓢地写了几行字。我问苏菲小姐,其他的老师是不是觉得你们班孩子很了不起?Were they impressed?苏菲小姐挺着身子板,翘着脑袋,夸张地说,“她们都嫉妒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