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记（2002年5月 ）

语冰

关于娃为什么写不好作文，我想啊想啊想。我就想我小时候为啥能写那么好的作文（我小时候的作文基本不丢分，中考高考语文的分数都是所有科目里最高的）。

————————————————————————————————以上是拉仇恨的分割线。

因为我小时候思想复杂，我像娃这么大的时候，每天从早到晚苦苦思考的都是诸如“人为什么要活着，人要怎么样活着”之类的哲学问题；我初二的时候，就开始和人侃侃而谈“为什么共产主义在短期内不能实现，以及按需分配我们此生完全无缘得见”之类复杂的社会问题；初三我就已经模拟黛玉葬花，然后为缓解青春期的迷惑，骑着车大街小巷地转弯儿，不停地思考，以疏解心中的困顿与纠结。

可是看看我娃现在想的都是什么。

她每天早晨一睁眼就会叫妈妈，然后闭着眼，在我的温声软语中，很敷衍地从我手里的杯子里喝两口水，继而睁开眼卖个萌，糊弄我帮她系两颗校服扣子，如果我拒绝，她马上就翻脸说她每次叫我的时候我都在忙。然后她自己穿好衣服，洗漱好，和我斗智斗勇地要求少吃两口饭，早会儿去学校去检查人家值日做卫生。

她每天一放学就唠叨她学校里的那些鸡零狗碎，插空写作业，写好作业继续卖萌吃水果，千方百计地引诱我多和她聊会儿天，最好再陪个睡。如果被拒绝，就再诽谤我们几句，说好多次晚安之后，自己恋恋不舍地去睡觉。

娃的时间里，要么在上课写作业，要么就是在磨嘴皮子，她根本就没时间思考哪怕是一点点高于生活的思想层面的内容。她看书也不是看语言看思想，她也是看热闹看情节。所以她写的作文里，完全是简单枯燥的平铺直叙，没有一点属于她自己的有内涵的内容。她表达的都是当下而具体的内容，她从不分析考虑事情背后的原委，她更不悲春伤秋，也没风花雪夜的情怀，所以作文一点感情都无，平淡如白水。

我们同事很有可能是对的。可我到底错在了哪里，我以后该怎么办，我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狄安娜

我娃也看好多书，我娃也表达能力惊人，男娃的逻辑性还极好。但是，作文也是一团糟。。。

语冰

对娃来说，高不可攀的除了数学满分，还有作文。

娃小的时候，我自信满满地认为，以娃惊人的阅读量和读书速度，作文该是最不愁的。现在看来，我是错了。

娃写作文之干瘪枯燥，让人根本就无法相信这是出自一个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年均读书就过百册的孩子之手，从小学开始，娃读遍了杨红樱、沈石溪、椋鸠十、安房直子等人的全部小说，尤其是动物小说，几乎无一漏网，另外如国际大奖小说系列、儿童文学精选等等等，更是举不胜举。家里有一整个书柜都是娃的藏书。

从娃三岁开始，我就给她在省少儿图书馆办了借阅卡，至今我们全家仍是省图的常客，一两周总是要去一次图书馆借书，我们在省图和市图的借书卡有近十张。

娃看起书来简直可以废寝忘食，你不管她，她一整天都可以一直看一直看，无休无止。

这样一个喜欢读书的小孩，作文能写得味同嚼蜡，我万S也想不通她是怎么做到的。我甚至一度怀疑一定是我在养育上出了问题，让她放不开手脚去纵情地写她想写的东西。后来我们同事开导我说，“你家姑娘啊，有话都和你说完了，肯定是觉得没啥好写的了。”

我觉得我这同事不是在开导我，她是在往我的伤口上撒盐的...........

可或许我同事是对的，这两天我写了这么多的手记，完全是因为她休公休，没人跟我说话了。

语冰

狄安娜 发表于 2014-11-14 14:29
我们家如果出现这局面，穷人乍富的一定是我。

别说大起大落的学习成绩，就老师一句表扬，我都乐得和你 ...

那什么，姐姐，我刚听到这个分数的时候，和娃娃拥抱着又蹦又跳，也很是癫狂了一阵子的。可惜咱体力不行，蹦达一会儿就没劲了，不像娃，蹦跶了一晚上...................

狄安娜

语冰 发表于 2014-11-14 14:27
娃期中考试数学得了满分。对于一个数学刚得了66分的小孩，这个分数冲击性太强，娃立时开启了全疯狂模式，在 ...

我们家如果出现这局面，穷人乍富的一定是我。

别说大起大落的学习成绩，就老师一句表扬，我都乐得和你娃有得一比。

可我娃却一脸懵懂，这妈是咋了，他要是有你这样渊博的学识，一定会用范进中举来形容我。

语冰

娃期中考试数学得了满分。对于一个数学刚得了66分（这个满分是100）的小孩，这个分数冲击性太强，娃立时开启了全疯狂模式，在家里乱蹦乱跳，哇哇大叫，“120分，120分，这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哈哈。”整个晚上，娃都阵发性地仰头嚎一句，“120，哈——哈——哈。”

我开始还和她一起疯笑，后来实在受不了她没完没了的聒噪，笑道，“高小妮儿，淡定两个字怎么写？” 娃更狂放地嚎道，“不——知——道——”

我.......................

看着娃这个模样，我发现古人诚不欺我，范进中举什么的，肯定确有其事。

娃爹在旁边一边笑一边感叹，“穷人乍富啊，这是。”

我...........................

其实上次月考英语也是满分来的，那时候娃仅仅是普通的开心，和现在的欣喜若狂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可见数学满分对娃来说是多么的高不可攀。

语冰

娃上初中已经两个月了，她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写作业要写到九点多甚至是十点的事实，我也已经很努力地接受了周六周日只能带娃见缝插针地玩，甚至不能玩的事实。我们共同接受了每次大考之后要N级排名，小考之后要全班排名的事实。

在娃的学习上，我不再做甩手掌柜，彻底加入了战团，和她一起共同总结学习方法、分析写作思路、交换那些和她的学校、同学、老师相关的各种感受。我和娃，与其说是朋友，还不如说是同呼吸、共命运的战友。

因为我们是在共同面对严苛的学习环境，共同承担沉重的学习任务，所以娃的青春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逆反的倾向，她甚至比以前更能听得进“逆耳”的“忠言”。

昨晚，娃对我说，“妈妈，刘*（娃同桌）是彻底佩服我了，因为我今天第N次答对了语文老师提的奇怪的问题，语文老师问我们，还有人回答吗，没人回答我可公布答案了啊。我就偷偷地跟刘*说了我的答案，他说不对不对，肯定不可能，结果语文老师一公布，跟我说的一个字都不差啊，刘*都傻了。妈妈，这都多少次了呀，你说我怎么就没举手呐。”

我问娃，“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娃表示愿闻其详。

我直截了当地说，“因为你对自己的答案还不肯定，还没自信，所以这就注定了你没法出这个风头。”

咳，我娘要是敢跟我这样说话，我很可能就气疯了，因为她竟敢暗示我想出风头，甚至暗示我活该出不了风头。

但娃沉思了一秒钟，居然很郑重地“嗯”了一声，立刻就释然了，再不为自己没回答成问题而纠结懊丧。

我现在终于理解了那些不容易炸毛的人。因为他们的意识形态里没有自己对自己的否定，所以投射到外界，他们也看不到隐形的否定。比如在娃的字典里，“显摆”，“出风头”，“打击”，“颓废”，这些词都是可以在自己身上随意使用的，她宽阔的自我接纳，可以毫无障碍地让她把这些词变成毫无威胁的陈述事实的中性词甚至是带有喜感的褒义词。她这个样子走进青春期，真的让我省了不少心力和婉转陈词的麻烦。

mingming_mummy

太欢乐了,太喜欢这一家子的气氛了

语冰

从青岛到济南的时候，娃和她爹在火车站接我。被接站的场景在多年以前，我和娃爹两地恋爱至分居的时候，曾有无数次，只不过是现在娃爹旁边多了一个娃。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在济南和青岛间奔波，以前离家是为了见我的爱人，现在离家是为了照顾我的白发亲娘。

娃见到我，欢呼一声扑过来，但很快就像个大姑娘一样，克制矜持地挽着我的胳膊慢慢走。她差不多已经和我一样高了，让我有一种可以依靠的错觉，仿佛她不是那个时时刻刻都叽叽喳喳，为让自己多说几句话而奋力争取时间的小娃。

回到家，娃围着我不停地转来转去，时不时地仰头爆发出一阵狂放的大笑，“妈妈回来了，这是真——的——。”

好吧，妈妈回来了，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娃也跟着回来了...........

语冰

我娘前一阵子扭了腰，我在青岛照顾了她十来天的时间。这是我和娃最长时间的分离之一，上一次差不多是八九年前的事了。

娃很不适应这样的分离，她在电话里对我说，“妈妈，我非常非常地想念你。” 我也很平静地告诉她，“宝贝，我也非常非常的想念你。”

我喜欢这样的娃，想念的时候会直白地表达想念，伤心的时候会很清楚地告诉我们她不开心。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娃的数学考了有史以来的最低分，66分，她很沮丧，跟我说，“妈妈，刚看到这个分数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

我恨不能隔着电话线和她狠狠握手，对她说，“听到这个分数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啊。但这个吉利的数字是我们的宝，你要好好的珍惜它，把它想告诉你的内容一项一项地找出来。”

娃大声地说好，继而很嫌弃地说，“可我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宝。”

我.....................

太直白的孩子总是这么煞风景，都没显出我的处变不惊.................

狄安娜

养的好肥，真没白来。

加油写啊！我会回来的。

语冰

娃继续给我讲故事，“妈妈，你记得我前几天带的那张照片吧？”

（话说娃口中的照片是学校要求年级前五十名帖班级门口的，估计是随着每次排名更换的，我觉得这个办法让人压力山大，怪坑爹的，但娃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千挑万选地找了自己最水灵的照片带去了）

我赶紧说记得。

娃大大咧咧地说，“我们同学看了我的照片都抗议，说照片和实物不符。”

我噗................

有这么挤兑人的嘛，这都是些什么熊孩子啊....................

我被“实物”两个字震撼了，狂笑不止。

娃很淡定，很好脾气地向我解释，“那张照片里我还是长头发，头也显得小，脸也显得小。跟现在不像啊。”

娃爹受不住了，跟娃说，“她们那是嫉妒你呢。”

啧，人家当事人还没咋滴呢，当爹的却去反咬一口，这世界真混乱.............

语冰

娃向我讲她在学校的故事，她说，“妈妈，我们今天的自习课啊，被数学老师占了，剩下最后五分钟的时候，数学老师留给我们写作业用。”

我在旁边见缝插针地赞一声，“真够大方的,，还知道给留五分钟。”

我不理会我的冷嘲热讽，继续说，“结果啊，好多人说话，班主任就让数学课代表记下说话人的名字，然后她念人名字，让抄五遍中学生行为规范，那些人里面居然有我，有我，我哪说话啦，哪说话啦。”

我也很惊讶，说，“是啊，你哪会说话。”（就五分钟，我们玩儿命写作业都来不及）

娃说，“我下了课就去找班主任了，跟她说，老师，我真的真的真的没说话啊。班主任奥了一声，说课代表记错名字了，该是***说话了。妈妈你说，我要是不去找她，我还得抄行为规范呢，她知道记错名字了咋不告诉我。”

我也感到很愤愤不平，“是啊，五遍行为规范，这是小数字嘛，看来还是得自己争取权利啊，得自己维权呐。不过，妮子啊，维权的时候态度得好，你知道吗，要不然会适得其反，这点情商你还是有的吧？”

妮子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咱智商没有，情商还是有的。”

我噗...........赶紧纠正她，“咱智商也有，也有。”

娃立刻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唱起了欢乐的歌。

我倒，原来她就是引诱我夸她呢，看来没智商的那个明显是我，不是她啊..................

如是

进来收获了好多的欢乐。
语冰越来越平和了，真好。
麟儿好牛啊，学习这么棒。
麟儿上的哪个学校？育英？

晨曦

同样今年上初一，同样每晚作业2小时以上，同样考试制度，来姐姐这里学习！

这一个月来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家有紧张学习的中学生了

什么时候能修炼到姐姐这种放松的心态啊

蒲公英

跑过来献花！

北京和和

太喜欢这欢乐的一家子了，我怎么这么喜欢啊！

权妈

体重也要达标啊？这个也太那啥了吧。

语冰

后来我把这事儿当笑话将给我们同事听，我们同事笑够了就纷纷给我出主意。

她们一个说，“你让姑娘这么问人家，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像你那么壮呢，不要说胖，胖难听。”

另一个说，“壮也难听，你让姑娘说，我觉得我太瘦了，你有什么好办法让我结实一点吗？”

我在感慨同事们思路宽广，言谈婉转的同时，怎么觉得一个瘦子向一个胖子讨经验，无论怎么说，都像是在拉仇恨呢？

语冰

恐怖的事儿说多了，说点轻松的。

娃体育达标要求跳绳、体重身高比和排球颠球等等，于是我们每周六周日都要抽出时间专门找清静的地方练体育项目。我们有时候去大明湖，有时候去山大校园。娃蹦蹦哒哒地甩绳或者颠球，我打太极或者练八段锦和易筋经，娃偶尔跟在我旁边添乱，我顺便教她几个动作。我也会陪着她跳一会儿绳。我们常常带本书，累了就一起读篇文章，评论评论。

这样的日子，让人心里感到平静而美好。

练够了，我和娃勾肩搭背地一边聊天一边回家，我跟娃说我们这是在暴走，娃问为什么是暴走啊，我说暴走就是我走得很暴躁，然后我就玩儿命地往前奔，问她，“你看我是不是很暴躁啊？” 娃笑得花枝乱颤，夸我，“你本来就很暴躁。”

我................谁家的熊孩子这么夸人啊？

于是我继续搂着娃聊天，“你们学校可真好啊，还考体育，不然我们可没机会练跳绳，妈妈以前都不会跳绳，现在托自己宝宝的福，居然会跳绳啦。”

娃有点烦恼地说，“可是妈妈，我体重不达标啊，要扣分怎么办。我问我们班的***（一个很胖的小女孩），问她是怎么胖的，你猜她怎么说？”

我猜道，“她肯定说，一个字，吃。”

娃笑道，“不对，但她倒是说了一个，滚——”。

我立刻笑得差点真的滚到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对娃说，那我也送你一个字，“该——”。

娃哈哈大笑，反驳我，“可我问她完全是善意的啊。”

我笑得更厉害，“你问人家怎么胖的，你再善意，能善意到哪儿去啊，至多说没恶意罢了。”

娃很厚道，点点头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