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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巫专栏] 我私人的五周年 - 病中杂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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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46:14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巫 于 2010-11-1 08:58 编辑

My Own Private Five-Year Anniversary

明天是我做乳腺癌切除术五周年整。

五周年对癌症患者来说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治疗期间,我曾经陆陆续续写了一些杂感,题为“病中段子”,后来中断了。本来打算发表在李网上,没想到李网关闭了,也就放下了。

今年夏天到现在,结交了一些新的朋友,获得了新的友爱,不仅仅是对我,也是对我的孩子。新朋友老朋友都给了我灵感,我重新打开文件,补充了一些记忆中残留的片段,写成这篇文字,今天发上来,用以纪念我私人的五周年。

文字是以帖子的形式写的,我想完整地贴出来,所以在结束之前,拜托大家不要回帖。连同此帖,我一共要占领38层楼左右。请大家谅解并配合,多谢!
Life in its wholeness is like a plant. (Rudolf Stei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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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46:40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巫 于 2010-10-26 09:49 编辑

1、(11月初,手术后一周,短信交流)

巫妹:你老人家这两天怎么样啦?

小巫:就是王小波笔下那只特立独行的猪,除了吃喝拉撒睡还偶尔上网看打架。

巫妹:听着好像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
Life in its wholeness is like a plant. (Rudolf Stei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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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47:00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巫 于 2010-10-26 09:49 编辑

2、(11月中,手术后两周,短信交流)

悄悄:你这周末在家吗?我去看你,给你送灵芝孢子粉。

小巫:我们约好了去Tanya家玩儿,你也一起去吧。

悄悄:那你疯去吧,我还以为癌症病人都卧床不起呢。

小巫:要是我卧床不起,你来看我,岂不成了临终关怀?
Life in its wholeness is like a plant. (Rudolf Stei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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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47:22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巫 于 2010-10-26 09:49 编辑

3

去医院办理手续、填写表格、交纳费用,最常见的对话:

医护人员:什么事?

小巫:做放疗。

医(向我身后张望):患者呢?

巫:就是我本人。

医(疑惑地打量):你自己来的?

巫: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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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48:26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巫 于 2010-10-26 09:49 编辑

4、(肥皂剧本有时是这样写出来的)

某天检查旧手机,惊见短信如下:

“你不要不接我的电话,你不要不理我,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跟我说!你要急死我啊?”

当即晕头转向——我没搞婚外恋啊,怎么来这么一条短信?

后来搞清楚,这是我的小学同学小金给我发来的。赶紧打电话去安慰她。


11月底,感恩节后的那个周末,天气晴朗,我们全家去爬长城。

正爬着,听得手机短信响,拿出来看,又是劈头盖脑一通:“你一不接我的电话我就紧张焦虑,拜托你别让我这么着急!你干吗哪?出什么事了?”

还是小金。(都拿了执照的心理咨询师呢,心理素质这么脆弱。)

赶紧打电话告诉她刚才爬山,没听见手机响。她急吼吼地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不能说话都没关系,就看你一眼!”

我说,“拜托你不要这么肥皂剧好不好?怎么就不能说话了?我还爬着长城呢!”

电话那头又是一通审讯,放疗还要多久,什么时候做化疗,我详细汇报给她。
正说着话,忽见旁边爬山的人都在惊诧地看着我——她是病人?

见到小金那天,她揪着我的脖领要我赔她手机。因为她得知我生病的消息,是通过另外一个恰巧跟我联络、叫我参加聚会的小学同学发给她的短信,当时小金正如厕,五雷轰顶当中,她把手机掉到自家马桶里了。

2010年注:小金大名毕金仪,著名的心理专家,媒体上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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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48:51 |显示全部楼层
5、(谁说相声事业衰败了?)

小巫:您看看这化疗药,一听就是毒药,什么磷什么胺的,跟农药似的。
医生:怎么是农药呢?DDT才是农药呢。

护士:过来量个身高体重。
小巫:要计算化疗药量了?
护士:对。
小巫:我说是农药吧?还要根据面积来计算喷洒量。

小巫:听说注射化疗药之前,还要给我注射保护心脏、提升血相、保护肝脏的药。到时候,我这全身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药液了。
护士:就是的,谁要是咬了你一口,叫他赶紧上医院。
小巫:没错儿,我破点皮流点血没事儿,对方中毒身亡了可就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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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0:34 |显示全部楼层
6、(大李可能要来锤扁了我)

手术当天晚上,因为丈夫要回家照顾两个孩子,福宝妈来陪床。

手术从上午10点做到下午5点,中间大李给福宝妈来了无数电话和短信,都没有得到确切消息。

第二天,大李气急败坏地给我短信:“你就说,是还是不是。我都快急死了!”


电话打给大李:“是。”

那边突然没声儿了。“喂?”

传来抽泣声:“怎么会是这样?”啪嗒电话挂了。

只好给她发短信:“离S还远呢,哭什么?”

她回:“不行!怎么会这样!”

我跟福宝妈继续聊天。一个小时后,给大李短信:“哭够了吗?能说话了吗?”

大李回复:“没事,周围那么多女人长包包,乌龟似的活的一塌糊涂。你那么能拍砖。现在在五年里你要不断拍它。好像你还没输过。我也就不哭了。妈的。我不喜欢你长这种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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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1:49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巫 于 2010-10-26 10:49 编辑

7、(钢铁偶然是这样炼成的)

1027日,手术台上。

手术前,麻醉医师跟我交代一些事项。

麻醉师:你几个月前做过一次活检?

小巫:对。(跟这个手术没关系)

麻醉师:当时麻醉了没有?

小巫:没有。大夫说那个部位没有痛感。

麻醉师:但是有触感啊,你没要求麻醉?

小巫:没有。

麻醉师:你可真能忍。

小巫:我天生能忍疼,手术后您也别给我止痛泵了。

麻醉师:那不行,我们不能让你咬牙忍疼,那对你恢复没好处。你需要轻松地休息,而不是吃力地忍疼。止痛泵还是需要的。

最后证明还是我更了解我自己:手术后觉得天旋地转,怎么躺都不舒服,难受极了。主治大夫过来看看,判断是麻药反应,调了这调了那,都没管用。最后在我强烈要求下,拔了止痛泵,我立刻就好了。

住院的几天之内,N多的医护人员N次问我“疼不疼?”每个护士身上都佩戴着胸卡,胸卡背面是一个小表格,画着10张脸,从微笑到哭嚎,逐渐变脸,非常生动。

她们给我看那张卡片:“从一到十,你的疼痛指数是多少?起码是四吧?”

我说,“连二都不到。”这不是说硬话,而是我的确感觉不到有多痛。

可惜浪费了一个止痛泵,因为是一次性的,好端端的东西只能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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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3:07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巫 于 2010-10-26 10:50 编辑

8、(英语专业素质是这样培养的)


上午10点开始做第一个手术,切除活检。
深度诱导,没觉得什么就被叫醒了。

大脑皮层主管英语的部分首先苏醒,还没睁眼,嘴里一串英语奔涌而出,问他们到底做手术了没有,怎么这么快,一直听着他们在闲聊呢。

手术室里的大夫们,都是一口流利的英语,跟我一对一答,聊了半天。甚至聊起美国医学院的培训制度,因为我原来在这个行业。

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嗨,说汉语就行了,这才改口。

北大英语系学生一直有个名声:举凡喝醉了、睡熟了(说梦话)、迷迷瞪瞪时分,英语最流利。

此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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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3:42 |显示全部楼层
9

等待冰冻切片报告回来,等了快一个小时。

手术室里电话铃响,我的主治医陈大夫说,“但愿是好消息,但愿是良性的。”

接电话的护士大声报出病名:“浸润性导管癌。”

陈大夫快步走过去,轻声批评她:“怎么这么大声音?病人现在清醒着,听得见你知道吗?”

哎,这个善良的老人家!

其实我早有思想准备。那么凶险的家族史,能饶过我去吗?

陈大夫跟助理大夫说,“去叫她的丈夫,跟他交代一下,我们还要做第二个手术。”

我叫那个大夫:“我丈夫比较心软,你跟他说的时候千万要轻柔一些,别吓着他。”

全麻之前最后的记忆是,麻醉师待会儿要去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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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4:20 |显示全部楼层
10

知觉全无过后,再次被叫醒。

昏昏沉沉、口齿不清,却努力地说话:“王大夫您还在这儿哪?您吃午饭了吗?”

麻醉师:“早吃过啦。你知道几点了吗?都下午5点了,该吃晚饭了!”

呵呵,经历过全麻的人,大约都不应该惧怕死亡。他们不叫醒我,也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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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4:45 |显示全部楼层
11

丈夫哽咽着告诉我,他已经哭了一个下午。

我大声喧哗着:“我还活着哪!别这么快就写悼词啦!”

这个伤心的痴情男人回家后上网查了一个晚上的资料,了解到我这种病的治愈率在85%以上,这才擦干了眼泪。

这些年来,除了老婆,最能替他分忧解愁的,是目前远在珠海的徐浩渊。他们俩通了email,通了电话,各自流了许多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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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6:03 |显示全部楼层
12、(天使的确是穿白色衣衫的)

1024日,自己觉得不对劲,去医院检查。

星期一上午跟医院的护士预约看专家陈大夫,陈大夫特别忙,约到了星期二下午5点。

一个小时后,护士来电话:我们主任说,第一次不需要约陈大夫,先让其他的全科医生检查一下,有必要才让陈大夫看。于是约了另外一个谢大夫,星期一下午4点看。

谢大夫是ABC,不会说汉语。她仔细记录了我的主诉,询问了我方方面面的情况,而后让我躺下,检查了我的肿块,神色凝重起来。

谢大夫让我先去对面楼上做B超,而后看陈大夫。

我问,“今天看得了陈大夫吗?我上午本来预约他的,但是说他没有时间,都排到明天下午了。”

谢大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今天一定会看陈大夫的。”

B超师让我看着屏幕上的图像:良好的组织间一个赫赫然的黑洞,仿佛一只狰狞的眼睛盯着我们。

B超师的神色也很凝重:“你先回去,我这就给谢大夫打电话,把报告发过去。”

回到全科,谢大夫正在看其他的病人。从办公室出来看了我的B超报告,让我在沙发上等候,她去找陈大夫。

我问她,“都5点多了,陈大夫是不是已经下班了?”

谢大夫说,“不会的,陈大夫下班非常晚。”

我告诉她:“我刚才看见陈大夫出楼了,以为他走了呢。”(70岁的陈大夫1.85米的个头,又高又瘦、精神矍铄。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是一眼就认出这肯定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专家。)

我坐在沙发上看杂志。过会儿抬头看看,发现谢大夫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陈大夫办公室门口,抱着我的病历。

护士走过去,劝谢大夫,该下班了,我们替您等陈大夫来。我们一定让陈大夫马上看这个病人。

谢大夫才脱下白大褂,换了衣服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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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7:12 |显示全部楼层
13

每次看陈大夫(有时是他来看我),都要准备好花上起码半个小时。这位老人家特别爱聊天,不厌其烦地问询、解释、叮嘱、讨论。

妹妹陪着我去,也领教过他的婆婆妈妈。

陈大夫:最近吃得怎么样啊?

小巫:吃得特别好。

陈大夫:比以前吃得多还是吃得少啊?

小巫:那当然吃得多了。


小巫:哎,刚才老爷子问我比以前吃得多还是少,是什么意思?

巫妹:大概是担心你心理负担重。要是吃得少,说明你不开心,他还要好好开导你呢。

小巫:哦,那我忘了告诉他,咱家人都是不高兴的时候吃得多。

巫妹笑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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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8:15 |显示全部楼层
14、(医学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拆线的时候,拔线有些费力,我疼得龇牙咧嘴。

陈大夫:拜托你不要盯着看,越看越疼。

小巫:这是我的毛病,谁在我身上操作我都要盯着看,除非您一棍子把我打懵。

陈大夫:哎,以前做切除手术,就是把病人一棍子打懵,一分钟切除术。

小巫:您杜撰的吧?

陈大夫:是真的,我还见过图示,麻醉师拿着棍子躲在门背后,等病人进来就抡棍子打。

小巫(快笑岔了气儿):那还叫什么麻醉师?什么莽汉都行,用不着医学培训了。

陈大夫:那也不行,要掌握好臂力,手重了把病人打死了,还做什么手术?手轻了病人没昏过去,疼得跳起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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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8:57 |显示全部楼层
15、(曙光有时是这样出现的)

手术后两周的一个周五晚上,7点多了,正在吃晚饭,手机铃声大作。

小冯进了书房,抬起手机看看,报出一个电话号码。

我从餐桌旁站起来,一个箭步飞奔过去:陈大夫。

陈大夫:病理报告回来了。

我在书房满地的书堆里,用脚划拉出一块空地,坐下来,等待判决。

陈大夫:有一个好消息,我等不到下星期一看你,先给你打电话。这次手术我们清扫了15个淋巴结,病理检验结果是,一个淋巴结都没有被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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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9:27 |显示全部楼层
16

这样鞠躬尽瘁的医生,这样心地善良的好人。

没法不爱他。

全医院的医护人员都爱S他了。

他的病人更是死心塌地地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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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09:59:43 |显示全部楼层
17

丈夫回家,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他。他问我:“这些天你一直给我灌输娶什么样的续弦,让我既郁闷又不敢发作。现在不用张罗了吧?”

我在一边傻笑:“嘿嘿,你暂时还只能将就着这个残缺不全的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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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10:00:43 |显示全部楼层
18、(我也难免出现三毛式的自恋情结)

放疗科候诊室里,空气污浊、气氛沉闷。坐在那里等待的人们都灰头土脸,连穿的衣服都灰蒙蒙的,一连几天不换。大家都神色抑郁,仿佛在进行着最严峻的人生思考。

我可受不了这样的郁闷,我也不愿意坐在那里思考人生。买了几件鲜艳的毛衣换着穿,跟四周围的人聊天,一片欢声笑语。

后来我发现,只要我去,有几个人就会特别高兴,拉着我坐下来聊。

我还帮他们上网查查资料,跟他们谈谈中医。

一天从卫生间出来,甩着手上的水,一路小跑去候诊室取大衣。

旁边一个大妈问:“姑娘,你也来做放疗啊?”

我说,“是啊。”

大妈:“看你这么年轻,也出毛病了?什么病?”

我告诉她:“癌啊。来这儿的不几乎都是癌吗?”

大妈:“那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我回答她:“那我还能怎么样呢?哭丧着脸儿,让周围的人看了都难受?”

大妈直乐。


还有一天,5岁的儿子感冒了,我先带他去医院看病,他耍赖不想去幼儿园了,就跟着我奔赴放疗的医院。

我进去放疗时,他在候诊室替我看着衣服和背包。

第二天,好多人来问,“昨天是你的儿子来了?”一个健康、鲜活生命的出现,给大家带来好多笑容。

有一个带着母亲来放疗的女人,过来给我讲述她跟Sam的对话——

女:哟,这小伙子挺帅的,你是新疆人吧?

Sam:我不是新疆人。我是美国新西兰人。

女:什么叫做美国新西兰人?

Sam:我妈妈是美国人,爸爸是新西兰人,所以我是美国新西兰人。

女:你的汉语这么好,是妈妈教的吧?

Sam:对。

女:那你会说英语吗?

Sam:我的英语也特别棒。

女:是吗?爸爸妈妈互相之间说什么语呢?

Sam:他们说英语。

女:那你们仨,谁的英语最棒?

Sam:当然是我的英语最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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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26 10:02:10 |显示全部楼层
19

第一次进放疗科候诊室,就看见了那个孩子。当时心里马上冒出来最自私的念头:“幸亏是我得了这个病!合该我来受这个罪!家里那爷仨,哪一个得了这种病,我都会心碎得要撞墙!”

孩子被一个女人抱着,头皮上从一只耳朵到另一只耳朵一道长长的弧形疤痕。抱孩子的女人看打扮不像城里人,孩子穿着漂亮的粉红色毛衣,奥特曼球鞋。

巫:孩子多大了?
女:5岁了。
巫:跟我儿子一样大。什么问题?
女:颅咽管瘤。
巫:怎么发现的?
女:总是斜视,去看眼科,眼科说他们管不了,去看脑神经外科。
巫:做了手术?
女:对,但是没切干净。我们不想让他再做开颅手术,就来放疗。

女人一边跟我说话,一边轻轻地吻着孩子的脸。我想这是他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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